“天色都这么晚了,沈姑娘迟迟不归,可是出事了?”天色渐暗,清霜殿的两个侍女又开始担心起来。
“沈姑娘之前说是与友人有约,也不知是哪个友人能让她待这么久?”侍女南燕急得直跺脚,“也都怪我们,不该轻信她的话。”
当时沈霜照见她们不让她出城,就改说要去唐梦璇那里串门。南燕跟着她,见她往梦林院的方向去了也没多想。后来她们在路上遇见刚刚回内城的唐梦璇,得知沈霜照根本没去梦林院。这下她们才意识到沈霜照定是打着幌子又出城去了。
晓桃说:“这事儿不能拖,我们再去梦林院问问可见过沈姑娘。”
两人急匆匆地赶往梦林院,在半路上遇到了桑榆。
“你们俩这么急是要去哪儿?”桑榆认出她们是沈霜照的侍女,便叫住了她们。
南燕与晓桃自然知道近几年桑榆与沈霜照的关系不佳,被桑榆这么一叫心里更加害怕。
“回桑姑娘,我们要去问唐姑娘一些事。”南燕战战兢兢地说。
桑榆疑惑:“你们清霜殿的人要问梦璇事情,八成与小师妹有关。”她见两人脸色一变,觉得八成是沈霜照出了事,“听说小师妹这两日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师姐的都未去探望过,情理上说不过去。不如就乘现在,我随你们去清霜殿……”
她话音未落,南燕与晓桃就双双跪下:“桑姑娘,沈姑娘到现在还未归来,我们担心她出了事。”
“此话怎讲?”桑榆问。
南燕与晓桃对桑榆说了实话。
桑榆想了想:“也许是小师妹与友人有要事相约,所以才延误了回来的时辰。你们莫担心,我会派人去外城打听她的消息。你俩先回去,说不定师妹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奴婢谢过桑姑娘。”
桑榆笑了笑:“我是师姐,应该的。对了——”她又嘱咐道,“小师妹未归的事你们莫要对他人泄露,否则万一传到师父耳朵里,受罚的还不是你们?”
晓桃连连点头:“桑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回清霜殿去等沈姑娘回来。桑姑娘这里若是有了消息,还劳烦你派人通知我俩一声。”
“这是自然,你们回去吧。”桑榆满口答应。
两人对桑榆万分感激,道了谢了回去了。没走几步又碰上了唐梦璇,唐梦璇奇怪,望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问桑榆:“霜照的人今天怎么老往这边跑?”
桑榆说:“没什么,不过是怕师妹贪玩跑出城去,特意来拜托我多留心她而已。”
“霜照才不会贪玩……”
“你说够了没有?”桑榆立刻露出不悦。
唐梦璇想着她或许还在计较前两天霜照与她顶嘴的事,也无意惹她生气,只得扯开话题:“好了,你的风寒好了吗?”上次桑榆也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唐梦璇一直惦记着她。
“嗯。”桑榆闷闷地应道。
“那我就放心了。该吃晚饭了,我们走吧。”
桑榆被她拽着走倒也没说什么,心里又想到沈霜照,不禁冷笑,别回来了,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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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赵越瑶来到牢里,看着沈霜照的沾满血的脸感叹,“本来好好的一张脸变成这样,别说是我了,哪怕是沈婉蓉都认不出这是她最疼爱的小徒弟。”
沈霜照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被吊着,浑身是血迹斑斑的伤。她被折磨得毫无力气,听到赵越瑶的声音,也只是勉强地抬头瞟了她一眼。
“你不光胆子大,就连本事也不小。”赵越瑶嫌恶地用狱卒的剑挑起沈霜照的下巴,“沈婉蓉对你疼爱也是正常,毕竟十几年师徒的情分在那儿,加上你这张脸……若不是当年楚行之的孽种死了,我还真以为你就是她。可令我想不通的是凌烟当年与你不相识,她竟会冒着风险救你。昨夜为了你的命,她更是左右为难。沈霜照,你真是手段高明啊。”
沈霜照半睁着眼,被迫抬着头。心里早已嘲笑了赵越瑶千百遍。像赵越瑶这般手段残忍、冷酷无情的人,就不该得到任何的爱。凌烟留在她身边,倒是苦了凌烟。
“我不知道你是真哑巴了还是装模作样,不过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现在我暂且留着你的命,我要让沈婉蓉亲眼看着她最心疼的弟子,是怎样慢慢死去的。”赵越瑶说得残忍又阴冷,“这都过了一夜了,你的好师父竟然还未发现你不见了……”
沈霜照觉得自己也算是自作自受,为了凌烟的事特意在沈婉蓉那里讨要了几天的假期,却没想到她会遭遇上这样的境况。但是师父不发现也好,若她知道自己又来了青城,定会怒不可遏。师父也曾说过,如果她再私自出城,她们的师徒情分就断了。而且若要救她,两城之间势必会爆发冲突,她不要百姓因她而死。
“无妨……她总会发现的。”赵越瑶的话表面上像是在安慰她,“她越晚发现,我就能折磨你越久。”
沈霜照感叹,青城不是个好地儿,至少于她而言是这样。也怪她自己,三年前冲动鲁莽,一着不慎误入青城,才会与陆清容赵越瑶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纠缠不清。与她们相比,自己简直太稚嫩了,致使自己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给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一不小心死了。”赵越瑶冷声对狱卒说。
赵越瑶走后,沈霜照又无力地垂下头,除了身上的伤口肆意作疼,身体似乎又开始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视线都逐渐变得模糊。大概命中注定有此劫,她躲不过就真的躲不过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霜照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从梦中醒来,只见一个牢头打扮的人在自己面前。
“沈姑娘?”那人轻声叫她。
沈霜照疑惑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没想起他是谁。
牢头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三年前在城外的河边,多亏你替我挡了陆清容那一剑,我才得以活命。”他本是内城里的侍卫长,三年前那次变乱后他就被降了职,到了这牢里做牢头。
沈霜照听了他的话才想起确有此事,她点点头。
“昨夜听人说你被抓了进来,我心中颇为挣扎。你虽是城主的阶下囚,可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他看到沈霜照满脸血痕,很是惋惜,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若非是你,我如今恐怕也不能安然活于世上。今日赶上时候了,我自然要还你这份救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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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今儿又死了两个人,你们赶紧把死尸运出城去,免得到时候都发臭了。”牢头对两个狱卒说。
“是是是!”两个狱卒正偷懒喝酒,被牢头这么一喝心里甚是惊慌。
狱卒将两具裹着草席的尸体抬到了车上,随后让人运出了内城。狱卒抬完尸体回到牢里,看了一眼被吊着垂着头的沈霜照,不禁感叹:“多好的一个姑娘,何苦要得罪城主?沦落至此,也是可怜……哎……”两人叹息着,又去喝酒了。
城外,牢头将沈霜照扶下了车:“沈姑娘,这是一些食物和银两,你骑着马往西走,最好走出青城。死囚代替你的事迟早会被发现,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近期内不要再回青城,否则定会被城主的人捉住。”
沈霜照明了地点头,对他抱拳感谢。
“其实你出了青门关,那附近有一条河,你顺着河往东走水路,虽要多费上些时日,但应该也能回水澜城。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运气了。”牢头说,“我也只能帮你至此,往后还要你自己多加保重。”他也是为了还那份恩情。
沈霜照与他作别,硬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上了马,一扬鞭子,马就绝尘而去。
牢头呼出一口气,停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沈霜照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了第二日早晨总算是看到了青门关。可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身上伤口的疼痛与高烧更是将她折磨得几近晕厥。
青门关外便是沙漠,太阳早已升起,周遭的温度因为沙子的缘故升得特别快。沈霜照骑着马,头上戴着的斗笠遮住了她被划伤的脸。
河……牢头说这附近有河,只要找到了河,她就有希望回水澜城。
她一夹马腹,马儿往前走了几步。沈霜照四下寻找着河的踪迹,可是随着日头更甚,她身体的不适也愈发严重。
周围被黄沙所包围,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是如此,沈霜照只感到头顶的烈日不停地打着转,她眨着眼,最终仍是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彻底晕厥在地上。
“小姐,子秦早已在青门关外备好了车马,就等你过去了。”麒麟说。
“知道了。”陆清容在船上闭着眼假寐,再过不久船就能靠岸了。
上了岸,子秦与几人牵着马与骆驼早已等候多时。陆清容上了马,几人就一同离开。
他们还没走多少路,带头的麒麟便停了下来。陆清容疑惑,问:“何事?”
“前边有一匹马,看样子似乎是有人在附近。”麒麟回道。
陆清容提高了警惕:“麒麟,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心提防埋伏。”
“是。”麒麟拔出剑,从马上跳下。他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便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沈霜照。他用剑小心翼翼地挑开沈霜照的斗笠,当他看到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的时候,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小姐,看起来那匹马是那身负重伤的女子的。那女子倒在地上,尚有一丝气息。你看我们是否……”麒麟回来向陆清容禀报。
陆清容往前望去,只看得到残破的黑衣:“别多管闲事,我们还是赶快回沙海去。”
“是。”麒麟听她这么说也只能答应。
几人又继续向前赶路,陆清容路过沈霜照身边时,并未多留心。正当她的马快要将沈霜照甩在后面时,陆清容听到了极为微弱的铃铛声,微弱到让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且慢!”陆清容说道,她停下了马,朝四下看了看,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地上的人身上。她跃下马,走近那人,还未看清她是谁,就被反着光的东西晃了眼睛。
陆清容半蹲下,执起那人的手,只看见那银质的铃铛在阳光下闪着光。熟悉的红绳,熟悉的铃铛……她又用手将那人的脸转了过来——却不再是她熟悉的脸……
幻红走过来,大吃一惊:“这……这不是沈霜照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陆清容望着沈霜照的脸蹙眉,她眼里有情绪在波动,说:“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