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父问起彩儿的事,霜儿也不瞒您了。”沈霜照神情定定,却丝毫未露出心虚的情绪。
沈婉蓉不动声色,方才还清明的眼睛却变得精锐与警惕起来,目光在沈霜照脸上探究,试图找出些端倪来。
沈霜照平了平心绪,道:“实不相瞒,彩儿是那夜我被师父罚跪,偷溜去了景家时遇见的。”
沈婉蓉问:“那夜你溜出去的时候时辰应该是不早了,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深夜流落在街上,恐怕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彩儿是与景筝一同回来的。”沈霜照顿了顿,努力压制住加快跳动的心。
“哦?”沈婉蓉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惊讶,追问道,“为何景筝与你当初都未提起这件事?还有,既然她与景筝是一同回来的,那景家二老也有见过她吧?”
沈霜照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景筝当时不认识彩儿,彩儿年纪小,据她自己说一觉醒来已是到了别处,心里惊慌害怕也不敢靠近景筝。后来景筝回了家,彩儿便在山水巷附近徘徊。我赶去景家的时候才遇上的她。景家地方小,又怕带了陌生人回去二老担惊受怕,我便将彩儿安置在他处。至于为何我与景筝都未向师父禀报此事,只是害怕将事情复杂化,而且我看彩儿着实可怜,更不像是恶人……”
沈婉蓉的神情松懈下来,眼神迷离地掷向远处,只是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一般,道:“你愿意让她留下就留下吧。”话落,她扭头离去不再看沈霜照一眼。
形势转变得太快,沈霜照与在场的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
“城主!”雪青看了看沈霜照又急忙追了上去,在场的侍女也都跟了上去。
……
“城主!”雪青加快步伐总算是追到了沈婉蓉身后。
沈婉蓉身上还穿着出城的那一身素衣,瞥了瞥气还没捋直的雪青:“何事?”
“霜儿的话有太多疑点,城主答应她将那来历不明的彩儿留在内城中,就不怕彩儿有歹心吗?”雪青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沈婉蓉继续走着,表情了然:“担心啊,可是我倒最好那彩儿是个城府深的刺客。”
雪青:“这?”
“此事就莫要再提了,你再多派些人在清霜殿周围,但是不要让霜儿察觉,最好是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进出自由。”
“是。”
沈婉蓉抿着嘴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若我没记错,再过一月有余,碧海城的宗主要来访。雪青,你与若蝶好好准备,到时候切莫怠慢了人家。”
雪青应允,心中却多了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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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坐在庭院里发愣,自她从沙海回来后,就开始不停地在师父面前撒谎,欺瞒着她。谎越说越大,她也越来越不安。
一方面,沈霜照享受与陆清容的亲密,为得到爱情而喜悦;另一方面她也为欺瞒师父而愧疚自责。甜蜜与内疚同步与日俱增,她心里有这样一块纯净的地方,很少有人能踏入。可同时,这块地方却也神秘阴暗,不能让人窥探。
“霜儿姐姐?”正当沈霜照失神惆怅之际,身后传来一声略显稚气的声音。她回头,便见彩儿站在门口冲着她笑,阳光落在她还有些稚嫩的脸上,衬得她越发可爱。
“你醒了?”沈霜照收拾好心情,起身向她走去。
彩儿看着她只是笑,点了点头。
“额角还疼吗?”
彩儿:“不疼。这是在哪儿?”
“我住的地方清霜殿。昨日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彩儿蹙眉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昨日我闲来无事便去街上走走解闷,半路上看见有个人与你长得好像。我出声叫你,可是人太多了你似乎并未听见。我心里又着急,只想着赶上你,谁知过街的时候被一匹疾驰而来的马撞倒了。再后来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发现在这儿了。”
沈霜照见她皱眉委屈,心里惭愧又心疼,不由地抱了抱她,安慰道:“是我不好,将你一人撇下。以后不会了,你就留在这清霜殿吧,我会照顾你。若是有一日你想家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闻言,彩儿大喜,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真的吗?以后我能一直跟着霜儿姐姐吗?”
沈霜照似乎也被她的无忧的喜悦所感染,眉间有了一丝笑意:“嗯。”
彩儿笑靥如花,高兴得几乎就要跳起来。
“莫要乱动,你额头的伤还未痊愈。”沈霜照温和地笑着,关切道。
彩儿这才安静下来,伸出手环住沈霜照的腰,将头靠在沈霜照的颈窝处,说得颇为羞涩:“霜儿姐姐,你对我真好。”
她突如其来的亲昵行为让沈霜照很是不自在,僵着身子不敢动。除了陆清容外,她极少与人这般近距离接触。即便是与她最亲的沈婉蓉,在她长大之后也未这般亲密过。
“好了,你才醒,我带你去吃些东西。”沈霜照借此不留痕迹地将彩儿从怀中推离。
彩儿黯然,连靠近也不可以吗?可很快她就安慰自己——没关系,能跟着霜儿姐姐就好,其他的她倒也不奢求什么。
接下来几日,沈霜照带彩儿在内城里熟悉环境,有空闲的时间她也教彩儿一些礼仪与读书识字。这样平静祥和的生活倒是挺合她的意,只是在体会过爱情的好之后,她便上了瘾。如今这平淡生活里没有陆清容的存在,沈霜照又觉得生活不再完整,被强行挖走了一块。而被挖走的那块,恰恰就在陆清容的手里。
陆清容……仅是想到这三个字就能激起心里的涟漪。只是啊,她每夜都等到子时,生怕自己睡着会错过了陆清容的“叩门声”。可惜这几夜子时过后,她都是带着失落入睡,又怀着新一天的期许醒来。陆清容,你的诺言何时能兑现?
是夜,已是秋末,夜风从窗外吹入已有些冷。每年入秋后,除了几个必要的侍卫,原本在房外值班的侍女都被撤走了。冷风不断地灌进来,沈霜照正打算去关窗就听见了敲门声。她心里一惊,难道是……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霜儿姐姐你睡了吗?”果然,彩儿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飘入屋来。
“还没有。”沈霜照先去开了门,“外边儿冷,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彩儿踏入屋中顺道儿关了门。
沈霜照见她小脸被夜风冻得通红,便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暖和些。彩儿捧着热茶,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沈霜照。
沈霜照说:“天色已晚,彩儿为何还不就寝?天气又冷,怎么过来了?”
因为冷,彩儿呼出的气都是白的,她喝了一口热茶:“这几日夜一深,我就时常听见有女子尖叫的声音,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声响,我怕……”越说她的头就低得越低,声音也小了许多。
“所以你想同我睡?”沈霜照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
彩儿将目光转到杯中的茶色液体中,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霜照勾了勾唇角,笑问:“同我睡便不怕了吗?”
彩儿点头。
又问:“可洗漱了?”
“嗯。”
“天气冷,你莫要冻着了,去床上躺着吧。”
见沈霜照同意,彩儿乌溜溜的眼睛里即刻泛起光彩:“你呢?”
“我有些累了,很快也要歇下了。”沈霜照撑着额角,话说得无奈又失落。连续等了几个晚上,不光没等到人还把自己等得精神不佳,她累了,今夜恐是等不到子时了。
彩儿脱了鞋与外衣便上床睡下。沈霜照看了看她,又思忖片刻,也吹灭了蜡烛歇下了。
彩儿的脑袋沾着枕头不一会儿就睡下了,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声,疲惫的沈霜照也沉入了梦里。
到了后半夜,睡在床外侧的沈霜照突觉几丝凉意,她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才想起方才因为给彩儿开门而忘了关窗。借着月光,沈霜照见彩儿睡得安稳,便刻意放轻了动作打算下床去关窗。
沈霜照着实困得厉害,走去关窗的时候就连眼睛都是半眯着的。她关上了窗,还未来得及转身回去就感到有双冰冷的手抵在了自己腰间。刹那间,她的困意一溜烟儿地全跑光了。
起初,由于腰间的手实在过于冰凉,沈霜照以为那是匕首;后来熟悉的气息将她围住,身后突然贴上来的温暖怀抱,让她立刻就明了对方是谁。
那一刻,惊吓被心酸与疼惜所取代。沈霜照没有回头,手却握住了环在她腰间的手:“为何这样冷?”
对方未回答她的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贴在一起。
“你生气了?”沈霜照感到对方贴着自己的背的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厉害,不禁问道。
“转过来。”那妖如鬼魅的声音随着对方的唇在沈霜照耳后轻轻磨蹭而传入她耳中。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被那人压抑的怒意吓的,沈霜照身上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乖乖地转过身,却又被陆清容妖冶又冰冷的双眸吓得想逃离。只是她所有挣扎的动作刚起了个头,就都被陆清容禁锢住。
“你躲什么?”陆清容压着声音问。
沈霜照咬着唇,害怕之中还有些委屈:“你怎么来了?”之前千盼万盼她都不来,如今她出现了,自己竟问出了这样的话。
陆清容抱着她,强迫她看向床的方向:“人都跑到床上去了,我若是再不来,你是否就是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