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玄澈整理好心中的万千思绪,缓步出了书房,走向正厅。
远远便看到,吴漾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吴神医则背手而立,神态自若。
见御玄澈前来,吴漾赶忙行礼:“见过战王。”
吴神医仅是斜眼一瞥,并未行礼。
御玄澈不以为意,拱手一揖:“晚辈见过吴神医。”
吴神医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他将目光落在御玄澈身上,微微闪烁。
战场上果敢决绝的战王,为何在儿女情长上如此窝囊?
难道本神医的传人还不如那所谓的公主?
他心中越是思量,对御玄澈越是不满。
事关徒儿之事,他岂能坐视不管,
随即,他轻咳一声,率先开口:“听闻战王要与灵溪国的公主联姻,是否属实?”
御玄澈眼神微黯,虽不明吴神医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如实答道:“确有其事。”
话刚落,便传来一声冷笑:
“既是如此,那战王日后就莫要纠缠我……”
“谷主!”
话未说完,便被吴漾高声打断。
吴神医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怒斥道:
“混账东西,越来越没规矩了,回去把谷规抄上百遍。”
吴漾心中暗暗叫苦,委屈地抿了抿嘴,低头应道:
“是。”
心中却默念:这谷规都抄了八百遍了,还抄。不过,为了师妹,也值得!
他连忙解释:“谷主,莫要忘了正事,战王殿下的母妃还在等着呢。”
闻言,
吴神医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撇了撇嘴,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随即收敛了神色,哼道:“罢了,既然王爷心中已有决断,本神医也不再拦你,但愿你莫要后悔。”
说罢,他拂袖转身,边走边道:
“带路。”
吴漾见此,顿时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谷主没有追问。
随后他向御玄澈拱了拱手,示意他先行一步。
而御玄澈却是眯起了双眸,疑惑的盯着吴漾,
本王可不似吴神医那般好糊弄。
便听他询问道,
“吴兄,我等约定的是由吴宁少谷主前来为本王母妃诊治,为何此刻却是吴神医前来?”
“不知吴宁少谷主如今身在何处?”
吴漾闻言,身形一顿,他早知道会有此一问,只是没想到御玄澈会如此直白。
他硬着头皮,转身看向御玄澈,干笑一声,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师妹她……她突然身体不适,便让谷主先行前来,她随后就到。”
御玄澈眼神微闪,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弧度。
身体不适?随后就到?
这借口也未免太过敷衍了些。
御玄澈并未戳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吴漾赶紧跟上。
他心中却已经明了,吴漾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不过眼下还是母妃一事要紧,
吴宁?是吗?本王见你一面,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
此时躺在床榻之上的林瑶不过短短数日,便形如枯槁,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生气,只余一副骨架,
原本红润的唇瓣此时苍白无色,一头青丝也散落开来,毫无生气地垂落在身侧。
她的双眸紧闭,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生机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御玄澈紧抿着唇瓣,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心中更是钝痛难忍,
若是当初他能早些察觉母妃的不对劲,或许如今便不会是这个局面。
他几步上前,紧紧握住林瑶的手,颤声道:“母妃,不怕,今日过后,您就自由了。”
吴神医见此,拧眉沉声道:“怎的如此严重?”
随即不再耽搁,连忙附上林瑶的脉搏。细细斟酌。
一旁的御玄澈神情凝重,心中焦灼万分。
吴神医双眼微眯,眼底掠过一丝精光。
“臭丫头,你竟然出手了?”
少顷,他收回手,面色凝重,沉声道:“此乃西域秘术所制蛊毒。”
“悲哉,实乃悲哉!观你母妃脉象,这应是第二次中蛊。”
吴神医摇头叹息,难以言表。
他起身,背手踱步,看向御玄澈,“令堂此次所中蛊毒非同小可,且已侵入心脉,想要根除,需费些周章。”
“并且此毒并非单一,而是有人在其体内下了两种毒,彼此刺激,才致使令堂的身体每况愈下。”
御玄澈听闻,脸色阴沉至极,即便此前已听吴漾说过,此刻心中仍是无比震惊。
他紧咬双唇,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吴神医,请务必施救,救本王母妃性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本王皆在所不惜。”
吴神医瞥了他一眼,“自然要救,本神医的话尚未说完,你急什么?”
御玄澈被他训斥得一愣,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吴神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捋着胡须,继续道:“王爷可知,此毒异常凶猛,须有人以内力辅助,助其逼毒,方有一线生机。”
御玄澈皱眉,疑惑道:“以内力为辅?逼毒?”
吴神医点头,解释道:“正是,单靠药物,绝难解毒。”
“不过,幸而我那徒儿先前为令堂施治过一次,否则,令堂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这过程极为痛苦,双方都将受尽折磨……”
“如今倒是不必如此……”
“轰”然一声,
一道惊雷于御玄澈脑海中炸裂?
以内力为辅助,助其驱毒?
吴神医之徒儿?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那夜与本王共赴云雨之人是吴宁?
她竟是女子?
哈哈哈,本王……本王…
……
吴神医后续所言,御玄澈再难入耳分毫,
这简直是……荒诞!
御玄澈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吴宁身着红衣,眼波流转,妩媚动人的模样,
那一夜,她是否也是如此,勾人心魄。
念及此,御玄澈俊脸微红,耳尖亦泛着可疑的红色。
须臾间,
却见他浑身一震,只见他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脑海中的吴宁竟然与沈清宁的身影缓缓重合……
这……这如何可能!
吴宁是沈清宁?沈清宁是吴宁?
不可能,她们绝非同一人。
沈清宁那般清冷孤傲,眼中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而吴宁则万分俏皮……
思及沈清宁,御玄澈心痛难忍。
昨日的情景再度浮现,她痛苦的神色,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沈清宁?”他攥紧双拳,极力克制,按捺住立刻去找沈清宁问个清楚的冲动。
而吴漾在吴神医开口的刹那,脸色已然剧变,他想要阻止却已太迟了。
他抬头看向御玄澈,
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时而震惊,时而懊恼,时而愤恨,时而……满怀期待?
吴漾只觉一阵悚然,心中暗暗叫苦。
“完了,此事怕是瞒不住了。”
“师妹啊!你万万不能怪为兄啊!都是谷主干的。”
他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得吴神医催促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啊!”
“再去准备一盆清水,另外将门窗紧闭,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御玄澈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应声道:“好。”
随即又深深的看了吴漾一眼,转身大步流星跨出房门。
吴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吴神医。
“谷主,您方才……”
吴神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本谷主的话也不听了?”
“是觉得罚抄谷规太轻了?”
“那……”
吴漾闻言,顿时噤了声,连忙摆手,“不不不,谷主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听您的话呢。”
“弟子这就走,这就走……”
…
此时温丞相府,被禁足的温倾城正满脸愁容的坐在铜镜前,脸色亦是因焦急而有些发白,手中的一方罗帕差点被她揉碎。
她凝视着镜中与沈清宁着装相似的自己,
身着一袭淡紫色流云水袖裙,裙摆处绣着大朵牡丹,艳丽异常,
一头乌黑秀发自然垂落,仅插一支紫玉簪,
眉似新月,眸如秋水,唇若点樱,
纵然面色稍显苍白,却丝毫不损其姿色,反倒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
她特意派人提前打听好沈清宁今日的穿着,只为压她一头,
怎料,关键时刻,皇后的旨意却未送达,
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今日无法赴宴,那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小姐,怎么办?今日可是凌贵妃的寿宴,您若是不去,恐怕会招人非议。”身旁的婢女红玉忧心忡忡地说道。
温倾城眉头紧蹙,心中烦躁不堪,她自然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然而……她如今连丞相府的门都出不了,更别提去宫中参加宴席。
这时,荷花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小姐,二小姐被大皇子的马车接走了,我们……”
闻言,
只听“嘶啦”一声,
温倾城手中的罗帕瞬间被撕裂,她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荷花吞咽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道:“大皇子亲自来接二小姐,这会儿已经出府了。”
“该死的温苒!”温倾城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她竟然真的爬上了大皇子的床,”
想到自己与大皇子的关系……
她和温苒竟然共侍一夫,温倾城心中顿时一阵恶寒。
凭什么她一个庶女能有此待遇?
而她这个丞相府嫡女却要被禁足家中?
温倾城越想越气,心中那股怨愤几乎要将她给淹没,
“哗啦”一声,
她猛地推翻了身前的桌案,上面的杯盏顿时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四溅。
“她凭什么?凭什么?”
“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红玉连忙上前安抚道。
温倾城一把拂开她的手,眼神怨毒道:“我如何能不气?她一个庶女都敢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温苒,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大喜啊!快快快,太子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说是要亲自接您入宫赴宴。”
温倾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喜色,
“此话当真?太子哥哥真的来接我了?”
那丫鬟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此刻人已经在府门口了,夫人让您赶紧准备准备。”
“太好了!”
“快,快帮本小姐梳妆打扮,整理衣裙。”她急切地说道,心中的怨愤已经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
此刻,太子负手而立于马车旁,面带戏谑之色,阴骘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那扇红色大门。
倾城妹妹,你竟敢背叛孤,孤岂会轻易放过你。
今日这场寿宴,必定精彩非凡。
就当作是孤送给你的最后一份大礼吧!
你在这宫廷的繁华喧嚣中,已失去存在的意义。
你的存在,令孤无比厌恶。既然你已不洁,那孤便将你毁掉!
你如今挡住了孤的去路……
他抬头望天,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很快,他将让她知晓,她所做的一切是多么愚蠢。
他会让她领略,背叛他的下场将会何等凄惨。
此时,温府大门缓缓开启,温倾城身着华美的衣裙,徐步而出。
而太子依旧如往昔般温柔地迎上前去,眼神充满深情。
“倾城妹妹,让孤好等。”
温倾城望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羞涩,轻轻福身,“让太子哥哥久等了,是臣女之过。”
太子伸手欲扶她上马车,在即将碰触到她时,却突然收回手,改为虚扶。
“无妨,能见到倾城妹妹,等再久也值得。”
“倾城妹妹,请。”
温倾城并未起疑,笑着再次福身行礼,“有劳太子哥哥了。”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从容地上了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