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不住的咳嗽,想要将肺里残留的水咳出,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倏地,
那双白皙的玉足,被一双冰凉的大手握住,
”放开我,放开我。”
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筋疲力尽的她,只能无力的任由那双手,将她往江底拖去,
直到凤凰楼的人赶了过来,便见那江水忽地被血色染透,
“沈小姐,醒醒……”
“属下来晚了,怎么样,可有不适之处。”
在一声声的呼唤声中,她终于得以喘息,
秀眉微蹙,缓缓睁开双眸,如瀑青丝,散落在两旁,衬得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憔悴,更加苍白,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便觉浑身如同烈火焚身一般,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惜,伤口太多,太致命,
终是抵不过那无情的江水,终是随着它,沉沉浮浮,沉沉浮浮……
随着冰冷的体温袭来,意识如同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
再次深陷于江水中,也沉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老大,怎么办?沈小姐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凤凰楼的统领看了眼愈发肆虐的江水,终是咬了咬牙,不再犹豫,
“莫慌,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便如玉容姑娘所言,我等便将沈小姐带去下个城池。”
“可,主子传信,他正在赶来,他命令我等将沈小姐带回去。”
“废话,此一时彼一时,端看主子的态度,便可见沈小姐在他心中的份量。”
“这男男女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你没有我懂,听我的准没错。”
……
这……”
“行了,行了,别这啊,那啊的,赶紧走。”
“不是老大,我是说,你看,后面怎么还漂着一个人?”
“嗯?”统领疑惑的转头,便见身后的江面之上,缓缓露出了一颗脑袋,忽上忽下,好不狼狈!
“只是,那张脸,为何如此熟悉?”
随即,那脑袋的主人,便如突然回魂一般,拼命的游起水来,直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原来是他!快,去几个人拦住他,别让他过来,将他打晕,确保无恙之后,再扔回战王那。”
“是,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他奶奶的,敢给老子添麻烦……真是…”
“嘭,嘭,嘭……哗啦……”
……
“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刚将自家王爷从水中救起龙一,便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紧张马蹄声,
他下意识的抬首望去,便见一身着被纤尘轻染素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着长剑的吴漾,
正迎着熠熠生辉晨光,朝他奔来。
焦急万分的眼底陡然浮现出万丈希翼之光,
“吴公子,您来了,太好了,王爷终于有救了,吴……”
言语未尽,便迎来了一个冰冷的问候,
“我师妹呢?她人在哪?”
“吁”的一声,
便见吴漾飞马而下,他冷眼看着那几乎已经毫无生机的男人,朝他走近。
龙一心中悲痛,垂眸不敢直视,
“吴公子,对不起,我等寻了一夜,都未曾找到沈小姐,可能……可能……”
他不敢将“死”字说出口,生怕会激怒这位神医谷的医者,怕他不给自家王爷看诊。
“嗯?”吴漾一双眸子陡然变得冷冽
“你什么意思,可能什么?说!”
冷冽的质问,让龙一心中不免一颤,他咬了咬牙,终是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可能,葬身于这滚滚江水之中了……”
“呵,呵呵……”
吴漾冷笑出声,冷冽的眸子忽地变得猩红,痛楚与绝望,渐渐浮现,
他缓缓将手中的长剑一扬,架在了龙一的脖颈处,
“你们王爷,为何不曾丧生?”
他压抑着颤抖的右手,冷声质问,
“说啊!”
“恐怕,这一切皆是他所为吧!”
言语中,尽是痛楚与恨意,吴漾将充满杀意的目光落在御玄澈的身上,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周围的龙卫见状,便要上前帮忙,却见龙一朝他们摇了摇头,
“吴公子,王爷他,他……”
龙一斟酌着言语,不敢有丝毫欺瞒,
“王爷他,他本想救沈小姐的,可惜……”
“住口,别说这些诡辩之语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呵,可笑至极!”
吴漾恨恨道,打断龙一的言语,
“皆说人言可畏,却非流言蜚语能相比,却不知这人心更是复杂险恶。”
“御玄澈他,根本就是个卑鄙小人,他利用我师妹对他的情,自以为是的掌控着她的一切,便连死,也不会放过她。”
“如此狠心,既如此,我就成全你们王爷,让他到地下去向我师妹赔罪。”
“吴公子,不可啊,这一切,王爷他皆是出自好心……”
龙一闻听此言,心中大感不妙,慌忙解释,
却见吴漾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我吴漾,说得出,做得到。”
“既然你如此护主,那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你家王爷,”
“嘶”的一声轻响,便闻腥风袭来,龙一闭上了眼,等待那即将来临的痛楚,
然,许久过去,却并没有想象中刀尖刺入骨肉的痛楚,
他试探性的睁开眼,便见吴漾正盯着那江水出神,手中的剑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猛然松出一口气,
“呼~”
那心头压着的沉甸甸的巨石,终是落了地,
他缓缓走到吴漾身侧,抱拳跪下俯首,
“多谢吴公子手下留情,还请吴公子医者仁心,务必救我家王爷一命。”
“呵呵,留情?救他?”
吴漾收回思绪,眸光一转,悲凉的笑着,
“你,当真以为我会救他?”
“我没有动手杀他,已是格外开恩。”
“他如此辜负我师妹,断然不会出手救你们的王爷,若不是他,我师妹也不会丧命于这滚滚江水之中。”
吴漾愤恨的说着,全然没了以往那温和儒雅的风范,
却是带着一股邪魅之气,显得格外的阴戾。
“吴公子……”龙一还想说些什么,便见吴漾已然飞身上马,准备离开。
龙一心中焦急万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吴漾对御玄澈见死不救,
遂,顾不得其它,便是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吴漾的马缰绳,
“吴公子,求您,救救我家王爷,他撑不住了……”
他本不是多言之人,但现在却格外哽咽,
俯身再次深深鞠躬,
“吴公子可以杀了属下,以泄心头之恨,只求您出手救他一命……”
“呵,撑不住?那正好,死不足惜。”
吴漾冷声说着,
“别逼我……”
阴戾之气弥漫,让龙一心中打颤,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干些什么……”
话音刚落,便用力挥开了龙一,准备离去。
却忽地见龙一噗通一声,跪在了尘土之中,连连叩首,
“求您了,吴公子,我知您心中有恨,”
“您要什么?我做什么都可以……”
言语掷地有声,显露了龙一对御玄澈的忠心程度。
吴漾冷哼一声,勒马停蹄,却是不再前行,
然后缓缓下马,来到御玄澈的身侧,却是不去切脉,只是观望了一下,
“我虽不会救他,但也不会让你那王爷轻易死去,”
“至少,在他死之前,我会让他将所欠之人,一一还清。”
龙一听着,连连点头,
“将这个给他服下,”吴漾说着,取出雪莲丸递给龙一,
“你家王爷,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多谢吴公子,多谢吴公子……”
龙一喜出望外,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儿奔驰在那江畔之上,只留那逐渐消失的背影,
“记住,这是我吴漾最后的一次开恩。”
“若是他不死,他日再见之时,我必将手刃了他,为我师妹报仇。”
……
战王府,
服下雪莲丸的御玄澈,气息平稳了许多,虽不会立刻痊愈,但总归不会立刻死去。
那狼狈的模样,也显得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着,龙一在一旁细心照料着,
“王爷,您醒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要属下将御医请来?”
“唔……”
御玄澈慢慢睁开眼,眼神空洞,木然,
“我睡了,几时了?”
“回王爷,已是未时了。”
“呵,我睡了,竟有半日了……”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御玄澈无力的挥挥手,神色淡漠,脑海中一片混乱,
龙一沉默的点点头,转身刚要离开,
却忽地又停了下来,他犹豫着,似乎内心正在做剧烈的挣扎,
恰在此时,只听御玄澈的声音猛然再次传来,
“沈清宁,她醒了没有?”
龙一闻听此言,内心顿时慌乱不止,不敢答话,亦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了解自家主子,哪怕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信,沈小姐不在了。
“嗯?……她呢?怎样了?罢了,本王亲自去看她……”
御玄澈说着,便要翻身而起,刚要不顾身体再次强行运气,
便忽地觉得四肢百骸,皆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身体好似被万根银针穿透一般,无一处不在痛苦的咆哮。
他无力的又躺回了床榻之上,
“王爷,王爷……使不得啊,”
龙一心中着急,快步上前,扶住御玄澈,
“王爷,您不能去,沈小姐她不在府里。”
御玄澈一下顿住,茫然,
“唔?那她去哪了?”
“沈小姐她……”
“她如何?”
“她……不在了……”
龙一说话颠三倒四,御玄澈已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可他却不想懂,
“你胡说,她怎么会不在了呢?”
“她怎么会不在?她明明就在……”
御玄澈语气激动,似是想要直接冲到沈清宁的所住处,
可那身体却格外真实的在告诉他,此刻的他,却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只能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任由这痛苦在周身蔓延,
他眼睛赤红的盯着龙一,
“本王明明看到了,她和本王一同回府的。”
御玄澈一遍遍重复着,
“她若是不在,又是谁将本王救下的?”
主子的强烈的情绪反应,让龙一心中不安。
王爷这,这分明是神志不清了啊!
“王爷,您冷静冷静,是吴公子救了您,”
“沈小姐她,她已然入了汨罗江了。”
“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
“您先休息,若是沈小姐知道了您这般,定然不希望您如此。”
御玄澈闻听此言,一下顿住,眸光忽地变得凌厉起来,意识亦是慢慢回笼。
他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眸中忽地一片清明,
“继续找,继续找!就算翻遍这汨罗江,哪怕是将这江水抽干,也要将人给本王找到。”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龙一见此,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王爷终于清醒了,悲的是王爷又再次陷入与那沈小姐的爱恨纠葛之中,
他应了一声,就要退出房间,
“慢着,”
御玄澈又忽地开口,
“本王要亲自去。”
“王爷,您此刻身体怎可……”
龙一着急的劝阻,却仍是阻挡不了御玄澈坚定的脚步,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忍着万千疼痛,朝着门外走去,
龙一沉默的跟随在后,心中已是万分焦急,
王爷本就被沈小姐那刺入心脏的银针折磨得身体摇摇欲坠,又被利箭所伤,
这汨罗江本就凶险万分,
如今这一去……
“将本王的马牵来。”
龙一只能叹了口气,默默将王爷的马牵来。
……
汨罗江畔,
已是夜半三更,寂静无声,唯有那滔滔的江水声,
在这夜,似哭似诉,缠缠绵绵,
一袭玄衣的御玄澈,如疯魔了一般,在江畔寻了一夜,身体已然是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他摇晃着身体,站在船只上,目光迷离,心中似是沉浸在那美好的回忆之中,
“吴宁,你在哪儿?沈清宁,你在哪?……”
他随着不停呼啸的江风,一起“呢喃”着。
两拨人,一批在江面,一批在江底,不断穿梭于这汨罗江中,
寻了一日又一日,正如御玄澈所说那般,江水已抽干,
可惜,除了遍体鳞伤,他们一无所获,
那心心念念的人,却仿佛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一点踪迹都无。
与沈凌风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御玄澈已然是连续七日在汨罗江寻人,
他坐在江畔,身上的衣衫被江水打湿,早已湿透,
御玄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神色凄迷,
“清宁,你在哪儿?你究竟要去哪儿?”
“你问我可曾后悔?”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
直到今日在江畔,
龙一看着御玄澈日渐消瘦的身影,萎靡不振的状态,忧心忡忡。
“王爷,使不得啊,您不能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御玄澈闻言,呆滞了一瞬,随即又是疯魔的摇头,
“没有,她来了。
“你看,那不就是吗?”
他说着,便抬手指去,龙一循着他的指引望去,
却有一个恍恍惚惚的人影,在不断的靠近。
远远看去,竟是与沈清宁一般无二。
随着那倩影的不断靠近,龙一终于看清了来人。
“原来是她!”
待那“人”越走越近,依稀可以看见心中那人模糊的身影,
御玄澈迷离的眸中忽地迸发出无限的希冀,
他一下站起,想要上前,却被龙一拦下,
“王爷,不可啊,那人不是沈小姐,这是个陷阱。”
御玄澈不言不语,沉默的推开龙一,似是有意无意的又向那人影看去,他颤抖的唇说,
“不对,”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说着,他满脸激动的又上前走去,
龙一无法,只能跟在其后。
“这,或许,真的可以算是‘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