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好。
他和羊氏不想要自己好过,那她又凭什么要那两个人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却只留她自己一个人背负了所有得痛苦和折磨,在这个人间炼狱中受尽煎熬?
阿南得心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快意。
随着她所吐露出来得越来越多得讯息,司马衷面上原本得不在乎渐渐地消失了,他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而是变得十分严肃了。
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一同剧烈的跳动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上也悄悄地渗透了一层冷汗。
此刻,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正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几乎让他觉得再在这里多待一刻,便会要了他得命一样。
他瞪着阿南,脸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若你只是想同朕说两句话,如今你心愿已了,朕便也没必要与你兜圈子了。来人!”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他身边的暗卫说的。
两个暗卫齐齐上前来,对他恭敬地应了一声。
“把她拖下去,不必弄死,给她留着一条命便是了。”他说着,便抬起了脚,准备离去了。但不过堪堪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了。
在阿南眼中刚刚升起来的希冀中,他弯下了腰,第一次十分亲近地靠近了阿南的脸,他捏着她的下颌,以一个亲密的姿态端详着她。
从她的眉,到她的眼,又从她的鼻子上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那张略薄的唇上,几乎要流连忘返了。
阿南心中顿时一喜。
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他舍不得自己死去,是不是?
于阿南越来越明亮的目光中,司马衷勾了勾嘴角,竟难得地对着阿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个笑容,在某一个瞬间,阿南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太阳一样,将自己整个灰暗的人生都突然照亮了。
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阿南觉得自己顿时坠入了冰窖中,不过片刻,就要让自己死在当场了。
“她这张嘴巴甚是不会说话,朕瞧着甚是不喜,不如废了,也好还你们耳朵一个清净才是。”
这番话中十分具有威胁性,听在众多暗卫的耳中,都纷纷的低下了头。
心里,全都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他们在心中暗暗的想着:皇后身边的这个奴婢果真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如今陛下对皇后殿下十分爱重,在这样的刀口浪尖上,她竟敢张口便是污蔑。
听说,这还是皇后殿下在闺中时就一直陪伴着她的婢女呢……羊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怎么也会养出刁奴?
若是不加以整顿,羊氏覆灭,近在眼前。
司马衷是注定听不到他们的心声的。他说完了话,便站起了身子,在几个暗卫整齐的应和声中,负着手,大步地离去了!
一如他来时的脚步一样,步履匆匆的,就像他的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他这样的做派看在阿南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着两个暗卫面对着自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终于觉得有几分惧怕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相信,甚至,就连犹豫也没有半分。
羊氏凭什么能得他如此信任?
随着司马衷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远,阿南越来越恐慌起来,她惊慌失措的朝着司马衷远去的背影大声唤道:
“阿衷!”
声音里,竟陡生了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那声音实在太过凄厉,听在众多侍卫的耳中都不由为之一震。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司马衷望了过去。
若是陛下在这一刻突然动摇,他们,也就不敢再对这个婢女做些什么了。
但司马衷听了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身子不过微微一顿,而后,却是更加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急匆匆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阿南姑娘,对不住了。”
几个暗卫一拥而上,将阿南团团围住,于阿南越来越惊恐的眼神中,重新将她锁了起来。
不过片刻,她的头发便如一窝鸡窝似的,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更是破了又破,连内里小衣和大片的肌肤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她奄奄一息的趴在一堆散发着馊味稻草中间,恨不得立刻死去。
唯有半张着的嘴还在嚅嚅的说着什么。
“我才是皇后,羊氏那个小贱人,不过是冒名顶替的罢了……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但她的声音极低,除了她自己,怕是再也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咒骂了。
***
司马衷沉着脸回了弘训宫。
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低气压,看在原本就小心翼翼的宫人眼中,更是不敢造次了。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个人明明是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出去的,怎么却分了前后两波回来?
皇后回来时,脸色也如现在的他一样,阴云密布的。
莫非,这二人闹了别扭?
两个人的性子都是极高傲的,身份更是整个大晋之中最贵重的,她们这些奴仆不过是尘埃里的泥,便是想要劝上一劝,面对这两人时,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唯有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更加惹恼了这两个本就在盛怒之中的人。
司马衷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屋子里。
天,渐渐的黑了?
他也不叫宫人点灯,而是一个人坐在这间既空旷又黑暗的屋子里,他沉着脸,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屋子里,暗暗的想着心事。
今日,当着阿南和众多侍卫的面,他不敢表露出自己的震惊,但事实上那些话早已进入了他的心中,并生根发芽,此刻,正悄然地结着果实。
若献容不再是献容?
他想起自己调查到的那些东西,一直以来心中隐约的那个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她本就不是献容。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所求的,本也不是那个答案。无论她究竟是谁,但献容既然是以羊氏嫡女的身份,嫁给了他,那她就是自己的皇后,就是献容。
他的嫡妻。
有人敲门。
伴随着笃笃声,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正试探着问他:“陛下,夜已深了,您可要就寝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是献容身边的另一个婢女,那个叫做红玉的。
司马衷心中一动,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唤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