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声音压得低了，她贴近了献容的耳朵，“阿容，你要小心她。”
她神秘兮兮的，朝着大门处望了一眼。
那里，一个妙龄女郎正有些焦急的不住朝殿内张望着。
献容目光微闪。
小心孙窈娘？
她到底应该信谁？孙秀孙是养羊，他们三个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们又在图谋些什么？
孙氏又道：“我是你的母亲，前些日子，你父亲又同我特意交代过，你一个人在宫中生存实属不易，他有心想来见你，可此处是内宫，不敢逾越。我今日特来见你时，是因为你父亲甚为想念你……阿容，不热，你找个时间回家省亲，也好，一姐你父亲的思女之情……”
父亲？
献容想到了羊玄之。仔细想一想，似乎自己入宫后确实没有再见过父亲，若她方便，倒是当真想要见一见他。
“母亲说的正是，我的确许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她刚要继续说下去，已听得门口处一个声音响起：
“阿容，岳母来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他穿着皇帝的衣裳，身姿挺拔，龙行虎步地朝着殿内大步行来。
随着他的行进，众人已齐齐的矮了半截身子：“参见陛下。”
竟是司马衷亲自前来了。
他不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献容慌慌张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孙氏却已经伏到了地上：“臣妇参见陛下……”
司马衷弯腰亲手将她搀扶起来，自己大喇喇的坐了，有丝毫不见外的，直接就着献容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问道：
“阿容，岳母难得入宫一次，你可要好好招待她才是。我下了朝，一听说岳母来了，便紧赶慢赶的来了这里，好在叫我赶上了……”
他语气亲密，似乎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至于那些争吵，那天夜里二人相互不理解的委屈，他说要将献容幽禁在弘训宫中，又收走了私库的钥匙，放的那些狠话……
这时，似乎一个字都不作数了。
孙氏心中陡然一惊。
不是说，帝后不睦吗？
可他瞧着二人姿态亲密，就连喝水都用同一个杯子……这到底哪里生分了？
一时，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尴尬地重新在一旁坐了下来，手抖抖索索的按在杯子上，勉强地撑着一个笑，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堂兄，这一次，你的盘算似乎又失败了。
既然如此，她今日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孙氏这样一想，顿觉坐不住了。甚至，就连腹部也有了些隐约的不适，她心中顿时一阵紧张，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来。
至于那些盘算……
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与她这个深闺妇人有什么相干呢？
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腹中骨肉。
因为家主十分紧张，便早早地请了妇科圣手来看过，他们都说这一胎定是一个儿子，如此羊氏偌大的家业也有了继承人……
她这一胎，定不能有什么闪失才是！
绅孙氏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忍不住站了起来：“陛下，皇后殿下，臣妇觉得腹中略有不适，不若先行告退……”
司马衷顿时紧张起来。
若是不出意外，她这一胎，会是阿容的弟弟或妹妹。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想来阿容也是会十分难过的。
他看了献容一眼，见后者眼中果真闪过一丝紧张，心下了然，忙对着孙氏道：“岳母不如在此稍作休息，待朕传个御医过来看过才是。”
“臣妇不想给陛下惹麻烦……”孙氏拒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妇回去休养一会儿便好了……”
这些御医，惯会看人下菜，其中势力错杂，若是有看杨氏不是演的，或是瞧阿容不顺眼的，悄悄地做了什么手脚，捅出了篓子，又有谁来负责呢？
他们哪有自己豢养的府医可靠？
司马中看出了她的不信任，便笑了一声，宽慰道：“那些御医是我日常用惯的。岳母放心便是。再说，阿容自入宫以来，也还未请过平安脉呢。”
他心中突的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些日子，他勤耕不缀的，若是阿容腹中有了他的骨肉，那也得小心一些才是。
有些谋划，也得想办法改变……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更加不容拒绝了：“正好叫太医来一道看看。”
孙氏无奈，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司马衷想了想，抬手招宫人弄了一架屏风，自己去外面的小花园中坐了。
他一出门，便见到了一个十分貌美的妙龄女郎，那女郎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十分关切的模样：“小女见过陛下。”又朝着寝殿望了一眼：“怎的在请御医？莫不是表妹出了什么事？”
有些着急的模样：“表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才是。”又两手交叠着，闭着眼睛，不住地小声祈求：“上天可一定要副护佑我表妹才是……若是表妹无事，窈娘愿终身茹素，侍奉三清……”
一副十分关心献容的模样。
司马衷心中一动，嘴已先于脑子行动起来：“你是何人？”
孙窈娘似是这才才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小女是皇后殿下表姐，闺名唤作窈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朝着司马衷看了一眼。
原本，她以为皇帝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
所以，之前孙姨母提起让她入宫的时候，她是拒绝的，可如今才见了皇帝才知道，这皇帝，虽然长相，并非她所喜欢的类型，但也绝非是一个糟老头。
甚至，比之羊五郎那种阳光少年来说，他却更有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
这种魅力，不同于羊五郎的青葱年少，而是于阳光中，又带了几分天真，那双眼睛便如一条小溪般清澈见底，叫人一望，便能忘记这世上所有的不愉快。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十分简单，一副很好掌控的模样。
他的身份如此贵重，若是……若是能将他握在手中，自己此生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才是。
至于那些与她有仇的人，日后，不也得乖乖的仰仗她的鼻息过活吗？
孙窈娘这样想着，原本心中还残留的三分不甘便成了百个千个的愿意。
她望向司马衷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几分：“陛下，小女如今年方十八，尚未许人……”
司马衷终于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