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怒气冲冲的带着沈卫澜离开了旗山。
沈卫澜一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他并不知道这个带走自己的男人是谁,就躲在后座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打量卫衡的侧脸。
纠结了许久,沈卫澜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你…是谁?”
卫衡带走沈卫澜只是一时冲动。
其实在沈卫澜小的时候,他偷偷见过母子二人好几次。
只不过那时候阮清禾的情况并不稳定,卫衡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所以沈卫澜对他没有印象很正常。
正常归正常,但还是让卫衡心里浮起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没有回答沈卫澜的问话,而是咬着牙,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冒出一句脏话:“Fuck。”
沈卫澜人小鬼大,他察觉出了卫衡的不高兴,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很清楚的认知,就什么都不再说不再问,一个人坐在后座玩安全带的扣子。
几分钟过后,开车的男人抿了抿唇,突然冒出一句:“我是你爸爸。”
沈卫澜就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明只是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孩子,可那表情却是经历了震惊、怀疑、焦虑、恐惧、同情之后,归为语意不明的一句话:
“啊……你也是我爸爸??”
这个“也”字,十分灵性,让卫衡一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所幸这会儿卫衡已经载着沈卫澜到了酒店。
他一打开车门,沈卫澜就自顾自的爬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等卫衡抱他。
可是两人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卫衡看见沈卫澜自己从车上爬下来后抬脚就走,急的沈卫澜在他后面大叫:“喂喂喂,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回事?!”
卫衡停下脚步,转过身,皱着眉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短腿:“什么?”
沈卫澜伸开双手,提示了他一下。
卫衡不明所以的看了沈卫澜一眼,愣是没有动。
沈卫澜就把脚跟垫起来一些,又暗示了一下。
卫衡抖了抖嘴皮,直接问沈卫澜:“你是腿抽筋了吗?”
“……”
沈卫澜心里有些无语,心想这真是自己所有爸爸中最没眼力见的一个,难怪妈妈都没带自己见过他。
不会抱孩子的爸爸不是好爸爸,不行,得扣分!
卫衡站在酒店门口跟沈卫澜大眼瞪小眼,他从来没有跟小孩子相处过,根本不明白沈卫澜这个动作的意思。
更不知道沈卫澜此刻已经在心里把他吐槽了八百遍。
最后还是陌生的路人提醒了一句,卫衡这才明白了过来。
“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还会撒娇要抱抱呢。”
卫衡恍然大悟,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沈卫澜捞起来扛上了肩,然后目不斜视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
沈卫澜发誓,这绝对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卫衡把他拎进酒店房间之后就开始打电话,一会儿用英语,一会儿用阿拉伯语。
沈卫澜一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可后来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后就有些无聊。
他有些口渴,就爬到书桌边的凳子上,想去够那桌子上的水杯。
结果手太小,光滑的玻璃杯还没端到嘴边就“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摆的是卫衡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沈卫澜手中的玻璃杯一掉,把水洒的到处都是。
笔记本电脑直接黑屏罢了工,一堆文件也泡了水,没有一张得以幸免。
正在打电话的卫衡听到声音连忙扭过头。
扭头的一瞬间就看到沈卫澜正站在凳子上,不要命的去捞那个快要滚到地面上的玻璃杯。
吓得他连忙扔了手机,撑着沙发就翻了过去,三步并做两步奔到书桌前,把往地上摔的沈卫澜给捞了个正着。
沈卫澜知道自己闯了祸,还不等卫衡开口,就嘴角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沈卫澜的哭声,卫衡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安慰小男孩:
“摔到了吗?”
“还是碰哪儿了?”
“我跑的够快了,你应该没摔到吧……”
“不疼的话能不能不先哭了?”
“算了算了,你哭吧。”
“你还要哭多久?”
“你哭起来可真难看……”
沈卫澜哭了一会儿见卫衡没有骂他,只是一个人皱着眉在旁边嘀嘀咕咕,就忍不住睁开眼,偷偷用眼角瞄他。
被卫衡发现后,他抹了一把脸,有些尴尬的扭过头去。
卫衡就站起身,倒了半杯水,塞在沈卫澜的手心里,放缓了语气问他:“你是不是想喝水?”
沈卫澜又抹了一把脸,深深的看了卫衡一眼,最后端起水杯咕嘟嘟的把半杯水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之后他把杯子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接着扭过头,看了看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书桌,和桌面上来不及收拾的狼藉。
有些欲言又止的问卫衡:“你……怎么不骂我?”
卫衡就着沈卫澜的目光看了一眼书桌,没好气的笑了笑。
可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一变,整个人就冷了下来:
“沈律……你爸爸经常骂你?!”
沈卫澜吸了吸鼻子,撇了撇嘴:“不,爸爸不会,但妈妈会。”
“妈妈总说我是个惹祸精。”
沈卫澜一打开话匣子,就开始没完没了。
“妈妈老是跑来跑去,我一个礼拜也见不了她三回。”
“爸爸也忙,可他总是来看我。”
“爸爸会陪我吃饭,给我讲故事。”
“他还给我买了安安。”
“爸爸不给我养狗,我知道他是怕狗咬我。”
“但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喜欢吃芹菜,妈妈会凶我。”
“可爸爸就会偷偷帮我吃掉!”
“有一次我掉湖里了,爸爸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了我。”
“第二天他就找人把那湖给填了。”
“我本来还想在里面养鸭子的,后来鸭子也没养成。”
“还有还有……”
沈卫澜坐在卫衡身边絮絮叨叨的说,卫衡就捏着拳头在旁边咬牙切齿听。
有些他听的懂,有些只能连蒙带猜。
可不管是听得懂的听不懂的,听完之后卫衡只有一种感觉——沈律言他是真的把沈卫澜当亲生儿子在养的!
撇开阮清禾不提,单说沈卫澜。
在沈卫澜的事情上,他跟沈律言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也难怪这个小屁孩在那种情况下会不顾危险,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沈律言。
想到这里,卫衡的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沈律言替他做了三年的父亲,沈卫澜叫他一声“爸爸”,似乎也不为过。
沈卫澜后来没有再闯祸。
卫衡带沈卫澜去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间里摆了一个硕大的箱子。
酒店的工作人员说是一位姓穆的先生留下的,他就知道这箱子是穆成送来的。
里面全是沈卫澜用惯了的东西。
睡觉的小被子,喝水的小杯子,睡觉前要玩的玩具。
还有他的阿贝贝,一条两米长的玩偶蛇。
看到那蛇的时候卫衡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直接从脚底窜上头顶。
要知道,他最讨厌蛇了,从小到大都讨厌。
可他“儿子”的阿贝贝,竟然是条两米长的玩偶蛇!!
他有理由怀疑沈律言是故意的,故意给沈卫澜买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卫衡不着痕迹的躲在三米远处,看着沈卫澜把他的阿贝贝缠在自己身上,然后在床上打滚,对沈律言的那点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他咬着牙,脸色铁青的冒出了三个字:“沈!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