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个。”爱斯特拉冈拎着叶子根部把吃剩的胡萝卜举起,在眼前旋转。“奇怪,越吃越没滋味。”
弗拉季米尔说:“对我来说正好相反。”
这次轮到爱斯特拉冈听不明白了,他提出:“换句话说?”
弗拉季米尔立刻满足他:“我会慢慢地习惯。”
爱斯特拉冈沉思了半晌然后问:“这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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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莫克拉西前进基地赛因斯-光伏157位面,地球,玉兰市的剧场里,舞台上。
波卓:我希望不是我把你们赶跑的。再等一会儿吧,你们决不会后悔的。
爱斯特拉冈:(以为对方要施舍什么)我们没什么急事。
吕清广觉得事情不仅急切而且诡异。
慈悲大妖王只觉得有些无聊,舞台上舞台下,没有任何一件事儿是让他感兴趣的。
波卓:(点起烟斗)第二斗的味道总要差些。(他从嘴里取下烟斗,看着它沉吟一会儿)比起第一斗来,我的意思是说。(他重新把烟斗放到嘴里)可是不管怎样,烟味总是芬芳的。
弗拉季米尔:我走啦。
波卓:他不愿意跟我相处了。我也许不太人道,可是有谁在乎呢?(向弗拉季米尔)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譬如说你这会儿就走,在大白天,因为谁也不能否认这会儿还是大白天。(他们全都望着天空。慈悲大妖王也向上看,透过顶棚看到晚霞逐渐暗淡下来,在云层后面,星辰闪缩)好得很。(他们停止望天空)那样的话,会有什么给果呢──(他从嘴里取下烟斗,察看着)──烟斗灭了──(他重新点起烟斗)──那样的话──(喷了口烟)──一那样的话──(喷了口烟)──那样的话,你们跟人家的约会怎办呢?……跟那个戈丹……戈多……戈丁……反正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掌握你们命运的人……(沉默)……至少是当前的命运。
弗拉季米尔:您怎么会知道的?
波卓:他又跟我说话啦!要是继续保持这个关系,咱们过不多久就能成老朋友啦。
爱斯特拉冈:他干嘛不把行李放下来?
波卓:我见了他也准会高兴。我遇见的人越多,心里也就越高兴。跟最卑下的人分手之后,你也会觉得更聪明、更富足、更意识到自己的幸福。甚至你们……(他装模作样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示他指的是他们两个)……甚至你们,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对我也会有好处。
爱斯特拉冈:他干嘛不把行李放下来?
波卓:可是真要是那样,我准会大吃一惊。
弗拉季米尔:有人在问你问题。
波卓:(高兴)问题!谁?什么问题?一分钟前你们还在口口声声叫我老爷,害怕得身发抖。这会儿你们居然要问我问题了。这样做没什么好处!
“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吕清广觉得头疼,准确的说是紫府疼,不是真的疼痛,类似于即极度紧张又同时闲得蛋疼的古怪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为什么不好又无法判断,不小心,就直接说了出来。
吕清广的声音不大,但慈悲大妖王却听得很清楚,但他给不出答案,也跟着嘀咕了一遍,吉尔伯特·阿莫受到慈悲大妖王影响,也嘀咕了一遍。
跟在吉尔伯特·阿莫身侧的临时女侍听到了,毫不怀疑地认定这是在向她提问,立刻回答道:“这幕戏剧是荒诞派的经典代表,是六十年代末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大师贝克特的名作。作品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吉尔伯特·阿莫摇了摇手指,示意女侍不要继续往下说了。
女侍今天白天背了六个小时的中心思想和作者生平刚开头就被用轻蔑的手势打断了,强大的委屈感汹涌而来,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笑容僵硬。
吕清广透过华丽的路过的视角看着舞台,紫府里思考着被封闭的时空里的同一出戏剧,同时,反复推敲着剧本。
──幕落
他们坐着不动。
弗拉季米尔:好,咱们走吧。
爱斯特拉冈:嗯,咱们走不走?
沉默。
弗拉季米尔:不错,现在已经迟啦。
沉默。
爱斯特拉冈:现在已经迟啦。
弗拉季米尔:咱们仍旧可以分手,要是你以为这样做更好的话。
弗拉季米尔慢慢地穿过舞台,在爱斯特拉冈身旁坐下。
爱斯特拉冈:不,天下事没一样是说得定的。
“如果真是这样,封锁也说不定是很容易突破的。”吕清广想,“但真是没法说得定呀!也许稍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所以得加倍的小心。”
弗拉季米尔:(并不动怒)那说不定。
爱斯特拉冈:等一等!(他从弗拉季米尔:身边走开)我心里想,咱们要是分开手,各干各的,是不是会更好一些。(他穿过舞台坐在土墩上)咱俩不是走一条路的人。
弗拉季米尔:我冷!
爱斯特拉冈:等一等。
他拖着他走。
弗拉季米尔:念念不忘这些往事是没有好处的。快走吧。
爱斯特拉冈:我的衣服是在太阳里晒干的。
弗拉季米尔:这些都早已死掉了,埋葬掉了。
爱斯特拉冈:是你把我救上岸的。
弗拉季米尔:我们当时在收葡萄。
爱斯特拉冈:你还记得我跳在伦河里的那一天吗?
弗拉季米尔:我不知道。也许有五十年了。
爱斯特拉冈:咱们在一块儿呆了多久啦?
他拖着他走。
弗拉季米尔:好的,好的、走吧。
爱斯特拉冈:提醒我明天带条绳子来。
他拖着他走。
“似乎已有谁在拖着我。”吕清广在紫府里想,“一路上都是这样吧?那是谁呢?命运?”吕清广不敢确定,他有些犹豫,觉得未必竟然。“也许,我没有那么好运,并不是被拖着,而是被驱赶着,被鞭挞着在前进,一直被恐吓被威胁……”
弗拉季米尔:走吧,天越来越冷啦。
爱斯特拉冈:(望着树)可惜咱们身上没带条绳子。
他拖着爱斯特拉冈:走。爱斯特拉冈:先是妥协,跟着反抗起来。他们停住脚步。
爱斯特拉冈:走吧。
他攥住爱斯特拉冈的一只胳膊。
弗拉季米尔:你疯啦?咱们必须找个有掩蔽的地方。
爱斯特拉冈:那么我们该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在这儿等。
弗拉季米尔:他说戈多明天准来。(略停)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爱斯特拉冈:没有。
弗拉季米尔:你没听见那孩子刚才说的?
爱斯特拉冈:你怎么知道的呢?
弗拉季米尔:啊,戈戈,别老这样说话。到明天一切都会好些的。
爱斯特拉冈:在别的地方也没事可做。
弗拉季米尔:咱们在这儿没事可做啦。
沉默。
舞台上。
弗拉季米尔:(向爱斯特拉冈)我想他在听。
爱斯特拉冈:(绕着幸运儿打转)什么?
弗拉季米尔:你这会儿可以问他了。他听着哩。
爱斯特拉冈:问他什么?
弗拉季米尔:他干嘛不把行李放下来。
爱斯特拉冈:我纳闷儿。
弗拉季米尔:问他一下,成不成?
波卓:(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生怕他们把要提的问题忘了)你们想要知道他干嘛不把行李放下来,是不是?你们还管他手里拿着的口袋和篮子叫行李?
弗拉季米尔:不错。
波卓:(向爱斯特拉冈:)你是不是跟他一个看法?
爱斯特拉冈:他象海象一样喘着气儿哩。
波卓:回答是这样的。(向爱斯特拉冈:)可是请你站住了,你弄得我心神不定。
弗拉季米尔:瞧。
爱斯特拉冈:什么?
弗拉季米尔:他要讲话了。
他俩一动不动地并肩站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