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登场的第六天,周二,下午,四点五十五分,他核对了最后的一个编号,用这串儿钥匙中最后的一把打开了他需要整理的最后一个募捐箱。
该做的做完,将零钱换成元钞,收好,顺便儿坐下来,借店里的计算器将账目总了,核对了总数点清了挎包里的钱数,正好对上,一分都没差,主角满意的点上支烟,吐着烟圈儿出了店。
跨上摩托车,主角没有急着打火,摸出电话来,拨号,打出去,对方电话无人接听,主角抽完烟之后重播,等了好一阵终于有人接起电话来。
“六爷,您交代的事儿都办好了。”主角恭敬非常的请示汇报道,“您看我是到哪儿交给您?”
电话那头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我在你白叔的茶坊谈点儿事儿,你过来吧,半个小时能赶到不。”
主角立刻拍着胸脯回答道:“必须的,六爷说半个小时,就是飞也得飞过去不是。”
那头儿阴阴的一笑,收了线。
主角赶紧揣上电话戴上头盔,启动机车轰鸣而去。
二十分钟以后,主角赶到了一个茶楼,熟门熟的上楼直奔紧里面儿的包间儿。刚到门口儿,门自己开了,一行人从屋里出来。主角赶紧推到一边儿,让出走道中央来。垂着手,微微弓着腰,堆着一脸笑容的主角小心的打量着这群人,有几个是没见过的,陌生得紧。也有俩儿是见过几面的,是六爷身边儿的人。但不熟,只有最后出来的一个主角熟悉,正是此间茶坊的老板。
主角恭敬的招呼道:“白叔。”
那人正准备带上门,听到声音看过来,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是谁了,略点了点头,手拉着门把手问:“六爷知道你过来不?”
“打电话请示过六爷的,二十多分钟前。”主角赶紧回答,“没吩咐我哪儿敢造次。”
被称为白叔的上下又打量了一番主角,觉得没毛病,就放开了门把手让他进去,自己退到门外。却没有立刻跟着那群人一起往外走。
主角没敢大摇大摆往里走,那是自找倒霉的节奏,“六爷。”他在门口儿恭敬的禀报道,“我是狗毛,我到了。”
屋里有个阴柔的声音哼了一下。
被称为白叔的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大步追着前面儿的人去了。
主角很狗腿的弓着身关上门,堆着一脸笑往里走,这包间是大套。正主儿在里间儿。
吕清广和崔判官也已经先一步进屋了,看着屋里的这位六爷,低声交流。
“感觉不对呀!”这话吕清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终于说出口了。他觉得这个地方不该是汇报工作的地方,虽然这位‘六爷’看着行走过来还带着金丝边儿眼睛,人挺斯的样,可总是有什么地方让吕清广感觉不对劲儿,与想象中慈善行业的人士相去甚远,倒是更接近鬼翻译官之类的形象。而且都有点儿白白胖胖的意思,眼中也都有煞气。
崔判官这回可一点儿替主角说好话的念头都没有了,在生死簿外,在通道中,这位主角的鬼魂已经被业火包围了,同一时间里,一团着实不小的功德雾气飞扑向个元婴……希望再次变为失望,说啥都是白搭了。只能够将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位,即使下一位失败还有下一位,希望总是有的。
“小崔,”吕清广问,“你觉得呢?”
主角已经进屋了,给‘六爷’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恭恭敬敬德掏出挎包里的本和钱,递过去,摆在‘六爷’面前的茶座空处。
‘六爷’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厚厚的一大叠钱钞,将其推到一边儿,拿起本,认认真真的翻看着账目,良久,微微皱着眉,轻叹着:“人心不古呀!这世道好人是越来越少了,乐善好施的没几个喽。”
主角在一旁站立着,有心接上话茬表现一下,可终究是没敢。
“行了,”‘六爷’扔下本,指了指桌上的钱,“自己拿上一成歇着去吧。”
主角立刻眉开眼笑,不过没敢忘了先鞠躬谢过‘六爷’的赏赐,才拿上钱,然后签了字,将本放正,钥匙串儿也取了出来,放在本上面儿。
‘六爷’吩咐道:“下个月初你再过来,下面儿郊县有小半年没去跑了吧,该去看看收成了。”
“四个月差十来天。”主角答道。
‘六爷’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主角立马鞠躬告退。
吕清广皱眉道:“这还是像黑帮的味道。”
“不识像,根本就是。”崔判官接茬道,“不过也算不得黑帮,一群混,一小撮犯罪分而已。”
“那……”吕清广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睛也瞪了起来,却没有说下去。
崔判官何等机灵,立刻汇报道:“募捐箱是他们私设的,在这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时代里也没谁看出来,就算看出端倪的顶天不往里面扔钱,大不了告知一下自己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不知道的还是大多数,等大家都知道了,真的也没谁往里面扔钱了,谁信得过呀!这帮人罪孽的确很大,最大的地方就在于其可怕的欺骗性和颠覆性,在他们骗不到钱以后整个爱心捐助也会跌入谷底。这小加入时间不长,这回是他第一回独立操作,上一回是别人带着他去做,因为收到的钱越来越少,所以才交给他的,最红火时,大地震之后那一阵,都是这位‘六爷’亲自带队开箱的。”
在说话的同时,崔判官将时间逐步调整变快,看吕清广没反对,速慢慢提高。
主角出门儿立刻打电话约人,一群痞一起大吃一顿,然后蹦迪,然后泡小妹妹,连着几天都是如此,泡到就带回家睡觉,没有就去洗浴中心之类地方释放。一晃就是下月初了,主角再次见到‘六爷’拿了另一串钥匙和另一个账本儿,骑着摩托车到郊县去。这次辛苦点儿,早出晚归的,一天一个县区的跑。还没跑完就遇上了惊艳一脚,罪恶生涯就此结束。
吕清广沉默了一阵,才对崔判官说:“小崔,下一个。”
崔判官主动检讨道:“都怪我,设置得不周密了,让这等的”
“不能怪你,”吕清广打断了他的发言,“正规的募捐箱恐怕不会如假的摆放那么细致,起码不会精心的摆弄做饵的钱币,哼,比橱窗设计师都优秀。人员也不会那么努力,不会那么用心用力。”
崔判官说:“要是不卖力,不仅是以后没有他的活儿了,那位‘六爷’怕是还会拆了他几根骨头,而且分钱也爽快,在大棒加胡萝卜之下,他自然跑得勤快。”
“威逼利诱。”吕清广轻轻摇头,不再说这个,而是充满期待的看着虚空状的生死簿内空间。
崔判官知道这是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位了,跟自己一样,于是不敢耽误,立刻展现出新的画面来。
光从虚无中生出来,被崔判官操控着,在吕清广身畔汇聚,并展开,形成一个灰色的世界的幻影,在
这个虚幻的被再现的世界中,唯有主角是色彩斑斓的。
在场景逐渐清晰的同时,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成一股澎湃的热浪,在这间宽大的多功能厅里激荡。房间很大,有四平房,人也很多,除了主席台的位置都是满满当当的,足有五六人的规模,大家都在鼓掌,鼓掌欢迎色彩鲜艳的主角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