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抽屉里边杏黄色带有火漆的信封,许玲珑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打开,取出信纸。
信纸微黄,带有丝丝木香,想来是用某种香木制作的。
混合着徽墨的香,倒也是叫看信的人心情好了起来。
字迹娟秀,行列工整,字里行间都是柳妍妍与她的亲近之言。
玲珑姐姐,娘亲说我的成亲日子定在明年三月,现在得先去京城备嫁了!
本来想来找玲珑姐姐同你告别的,结果恰巧遇到你不在,所以只能借着信纸告诉你了!
看到这里,许玲珑轻轻一笑,心中有些可惜。
确实是有些巧了,你来同我告别之日我已染归乡,而我找你之日却是不见人了!
如此细细想来,那日回县城的官道之上的那驾马车之上坐的便是你了。
许玲珑隐约记得,祭月节第二日自己回县城,等待入城的时候。
有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从城内离开,那时许玲珑便觉得有些疑惑。
毕竟祭月节刚过,居然就有富家人从城中离开倒也是少见。
只是当时没有多想而已,现在想来却是错过了同柳妍妍告别的机会。
拿着信纸,许玲珑依窗而坐,借着外边明艳的阳关看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
我听爹爹说谢大哥是要下场明年的乡试的,那到时候玲珑姐姐你们一定回来京城的吧?
这么一想,到时候我应该又能见到你们了!
就是不知道未来的夫君会不会让我出来就是了。
前边的字句就和柳妍妍那个人一般,充满着朝气,十分活泼。
但到了这里,却急转直下了!
开始隐隐透露出一名少女对于未来夫君和夫家的害怕和担忧。
是了,成婚之后总归是不如成婚之前自由的。
也不知道柳妍妍那般宛如外边自由活泼小山雀一般的人儿能否受得了。
随即许玲珑又失笑的自嘲了一下。
她这跟着担忧什么呢?
柳妍妍那般家世背景,定然不只会是如面上那样看起来不靠谱。
虽然不知道柳妍妍的夫君是什么人,但之前柳夫人也和她稍微透露过,柳妍妍嫁过去是为一家之主母的。
而这些,其实柳夫人也请人教授了柳妍妍的,许玲珑也遇到过两三次柳妍妍上课时候的样子。
比之平时,那上课娴静的模样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千金,只是在许玲珑的面前柳妍妍都是本真的模样罢了。
细细读着信纸之中的内容,不知不觉之间便读到了最后。
落到最后的那一句话,想许玲珑眉眼柔和了下来,唇角勾着笑容含着一丝宠溺。
玲珑姐姐,我在京城等你来找我,约好了呀!
一定!
许玲珑心中承诺道,然后将信纸小心的放回了信封之中,收到袖子里边放好,心情颇好的出了这青鸟衔风。
青玉跟在许玲珑的身后,满腹疑惑但最后还是归于沉默,乖顺的随侍许玲珑左右。
比起许玲珑这边还有空闲伤心和开心于柳妍妍是否同她告别,此时的王家府邸之中却是仿若迟暮的老人一般,一片沉寂。
明媚的阳光被黄褐门窗给挡在外边,只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缝隙挤进了房间,稍微给其增添了一丝光亮。
吱吖——
门扉被人从外向内推开,被挡在外边的阳光迫不及待的从房门大开之处涌入。
“老爷,喝药了!”
青绿色衣衫的侍女端着药碗,走到搭有床帐的床榻之前恭敬的说道。
“咳咳!”
沉闷的咳嗽声从床帐之内传来,一只有些干枯的手从床帐之中伸出,颤颤巍巍的。
侍女见状连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之上,撩起床帐分挂在两边捆束起来。
借着外边从门扉透进来的阳光可以看见是一头发有些干枯,两颊凹陷的中年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王庆林的父亲,王家的一家之主!
却是不知为何短短几月,便从当初的富态模样变得如此这般形容枯槁。
本应当是正值壮年的,此时却宛如那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不久于世一般。
侍女将王家主从床榻之上扶起,倚靠在床沿之上。
然后才重新端起药碗,服侍着王家家主将汤药喝了下去。
“今日是第几日了?是何时辰了?”
王家家主吐出一口苦气,斜斜的靠在床头看着侍女哑声问道。
侍女躬身而立,答:“回老爷的话,现在是巳时中(早上十点)了。”
说罢,犹豫了一下小声接着答,“已是第九日了。”
王家家主恍然,叹道:“已是第九日的巳时中了啊!那他可有悔悟?可有自省?”
侍女躬身立在一旁,未答。
毕竟作为下人的她,是不能去评判自家主子的,哪怕是王家家主如此问她。
良久,王家家主未曾听到回答,似乎这偌大的房室之内只有他一人,空荡而寂寥。
“唉!”长叹了一口气,却还没叹完复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连绵的咳嗽之声,带着胸腔震动的撕裂声音,似是要将那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侍女慌张的将一旁痰盂拿过来,扶着王家家主的身子,轻拍背部帮着顺气。
良久,室内怖人的咳嗽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王家家主重新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挥退侍女。
“你且下去罢!”
“奴婢告退!”侍女恭敬退下,无声走出了房间,将两边重新拉回关上。
好不容易敞亮一会儿的房间,此时又归于昏暗之中。
形容枯槁的男子独自倚靠在床头,双眸看向的是被窗户遮挡之后模糊不堪的外景。
可即便是模糊至此,王家家主依旧从中看出了几分的落暮,就如同这日渐垂败的王家宅邸一般。
忽的,空荡的房间之中回荡起沙哑的声音,含着无尽的叹惋和愧责。
“便是无人诉说,我也是知道的,你未曾悔过亦未曾自省。”
“毕竟你可是我的孩子,性子同我像了十足十。现在这般景象,莫约是报应吧!”
是何报应,他却未说,只是长叹了一声。
“我这一生为利,为名莫约是错了......”
之后室内再无声息,仿若一座空室。
门外,一道身影匆匆离去带着莫名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