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竖耳聆听。
小狗崽子居然用什么东西在拨门闩,他大爷的,老子玩这一套的,你还在吃奶哩。
眼看就要得逞,他起床重新插好门闩,在门内没好气地说:
“表哥,深更半夜,你来拨我门闩,算哪门子的事?我告诉姑妈,看她怎么骂你。”
贾东旭隔着门嬉皮笑脸地说:
“表妹,我怕你一个人睡觉害怕,想进来陪陪你,你放心,姑妈不会骂的。”
真他妈的不要脸到了极点。
夏少游恨不得开门,对着他的心窝子就是一锤,让他以后都难喘气。
事情还没办成,再说,这种不要脸的货多了去了,如果见一个杀一个,至少要死十分之一。
她搬来椅子,抵住门:
“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让一个男的陪睡觉,说出去,张家就没有脸了。”
“表妹,我怎么是其他男人呢,我是你表哥呀,俗话说表哥表妹,正好一对。”
“以前的老风俗,早就不兴了。”
贾东旭急了,“表妹,我是真的担心你,前一段时间,院门口才死一个人,院里的人都说闹鬼,闹得可凶可凶,半夜站在床头掐脖子,掐得喘不上气。”
“反正我眼睛瞎了,也看不见,鬼来了,我就当他是空气,他要能掐死我,正好,我活得够够的。”
他知道,贾东旭说的是义父。
来日方长,不急今天晚上,以贾东旭这种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单独相处,肯定会动手动脚,伤了他事小,穿帮事大。
一大清早,她梳洗完毕,细心地整理好妆容,才走出客厅。
贾东旭打着呵欠,一脸晦暗地坐在桌旁,一看就熬了半宿。
年纪轻轻,眼睑子暗黑,身虚体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大烟,或者娶了七八房姨太太。
这家伙,还有许大茂,估计从青春期开始,就没少自己瞎折腾。
桌上有三碗稀饭,自己面前的一碗光有汤没有米粒,稀得照得清人影,米粒全在母子俩的碗里,还多了下粥的咸菜。
贾张氏端来一碗馒头,塞给夏少游一个窝窝头,自己取了白面馒头,剩下的摆在贾东旭面前。
昨晚就没吃饱,半夜就饿得饥肠辘辘,玉米面窝窝头噎得死人,他想一想,要收拾一下无情无义的老太婆,假意在桌上摸来摸去。
他睁着一对大眼睛,眼看就要摸到馒头碗,贾张氏眼疾手快,把碗端开,朝贾东旭递一个眼神。
贾东旭默契地咬住手里的馒头,再拿走碗里的白面馒头,戏谑地看着夏少游。
两母子的神操作彻底激怒了夏少游:
“没下粥的菜吗?”
贾张氏捂住嘴,偷偷地笑。
贾东旭哭丧着脸说:
“表妹,我爸去世得早,都是妈拉扯我长大,从小到大就是喝清粥,吃窝窝头长大的,昨晚买的一点肉菜,那是我母子俩牙缝里抠出来的。”
夏少游皱皱眉:
“昨晚有肉吗?好像只有萝卜片。”
贾东旭这才想起来,昨晚的肉都被他和他妈吃光了,表妹也就闻到一点肉味儿。
贾张氏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说:
“哦,昨晚我们忘了你是瞎子,自己挟不到菜。”
贾东旭匆匆地啃着馒头,贾张氏不怀好意地看着夏少游,问道:
“昨晚睡得好吗?”
夏少游装作不知道问自己,慢慢掰着窝窝头,一点一点往嘴里送。
贾张氏不耐烦地捅一下他:
“问你呢,昨晚睡得好不好?”
“姑妈,挺好的。”夏少游装作吓了一跳。
贾张氏夸张地问:
“你就没有梦见一个男人?额头中了弹,睁着大大的眼睛,血顺着弹孔往外流。”
“没有呀。”
这两母子还是送上门了,夏少游还真的服了这两个二货,各怀鬼胎,无所不用其极。
“半个月前,院子门口打死一个特务,一枪打得准准的,从那天起,院子里的人老说做噩梦。”
夏少游低低地说:
“我全家人都被打死了,还怕什么死人。”
滚粥烫死人,尤其贾张氏面前的粥,稠稠的一碗,还冒着热气。
夏少游假装说:
“我吃不完,不浪费,放回碗里去。”
贾张氏拿起空馒头碗:
“噢,放回去,中午再吃。”
哪知,夏少游穿过馒头碗,一手掀翻了粥碗,整碗热粥泼在贾张氏身上。
贾张氏杀猪般地尖叫,滚烫的粥汁泼了她一身,手中的馒头碗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顾不上心疼馒头碗,贾张氏在地上蹦着脚儿嚎叫。
“快,脱了,脱了。”贾东旭急着叫他妈脱衣裳。
贾张氏三下五除二,剥掉灰不拉叽的衬衫和内衫,露出松松垮垮的肚皮,眼看着,皮肤浮起一个个亮晶晶的水泡。
哎哟,哎哟……
贾张氏烫得不轻,碰也不能碰,摸也不能摸,“你个挨千刀的,眼瞎还折腾我。”
“对不起,姑妈,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夏少游可怜楚楚地道歉。
“抹油,快拿油来给我抹上,”贾张氏顶着一肚皮亮晶晶的水泡,疼得直冒汗。
抹了一层凉凉的油,贾张氏还剩下半条命。
出了这个意外,耽搁了不少时间。
既然没烫死,贾东旭还得去轧钢厂上班,用衣袖揩一下嘴巴,拉贾张氏到门边低声交代:
“妈,再留她几天。”
“你这个小兔崽子,少惹事,上回……”贾张氏唉声叹气地抱怨。
贾东旭再一次捂住贾张氏的嘴巴:
“妈,别提,以后都不有提,留她几天,我自有道理。”
贾东旭走了,贾张氏披一件衬衫,勉强扣了一颗扣子,两只手提着前襟,不挨着皮肤,重新坐回桌子旁边,没好气地打量着夏少游,嘴里嘟哝着:
“冤家,倒大霉的冤家。”
院中的易中海进了门,看一眼夏少游:
“来亲戚啦,怪不得你家昨晚吃肉。”
贾张氏讪讪地说:
“没有钱,也就够亲戚吃两口,就没有招呼大家。”
易中海连忙解释:
“贾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前次门口发生大事,户口查得严,谁家有外人来都要去街道登记,你记得去办,让街道查到就不好说了。”
贾张氏嘴上应着知道了,脸色更是阴了下来。
午后,贾张氏把他推出院门,把行李箱扔出门外:
“你走,我和你爸已经断绝关系,不是亲戚,你也用不着再上门。”
夏少游捏着盲人杖,无辜地站在院门口,衣裳散落了一地。
老虔婆拿走了翡翠手镯和黄鱼儿,还想把自己扫地出门,她也是占便宜占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