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还是夏少游打破了沉默:
“我来向你告别,你呀,还是去国外和棒梗一起生活,以后孙子孙女满堂,承欢膝下。”
“有那么凶险吗?”秦淮茹没有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他,他不想多言:
“你早些歇了,我明儿就走了,现在去看看素素和花儿。”
“对不起。”秦淮茹哽咽着说。
夏少游转过头,看着两鬓斑白容颜苍老的秦淮茹,顿时想起1951年,初次见到新婚入洞房的秦淮茹,一头的青丝,娇俏的面容,还有丰腴的身段。
一瞥难忘。
虽说秦淮茹主动投怀送抱,但自己确实也心旌动摇,难以自控,说来说去,自己至少也有一半的罪过。
岁月不留情。
所有人都在老,而秦淮茹老得更快。
这一切,或许也是自己的罪过,娶了五房妻妾,难免有所长短,对秦淮茹更是少了许多眷恋和关怀。
“你保重,遇到踏实本分的男人,不要错过。”夏少游心中难受,不忍再看,径直离开。
除了给她钱,她没有得到一个女人应有的爱。
秦淮茹扶住门框,看着夏少游的身躯在院门口稍稍迟疑了一下,转瞬消失在院门外。
呜呜呜。
夏少游想起她的年少,她也同样想起初次看见女装的夏少游,眉目含情,比女孩儿还好看。
当时,她还在想,何等男人才能娶这般绝色女孩儿,想不到,他竟是男扮女装。
这些年,她孑然一身,怨过,恨过,但此时,心中没了怨恨,只希望他能回来,还是坐镇家中的男人。
夏少游此去凶多吉少,谁都知道。
他抚摸着素素的发髻,插着应景的花簪子,他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如果你腻烦香港了,不如回日本走一走,给亲朋故友们扫扫墓,圆圆你的梦。”
“哪有什么亲朋故友,”云素素莞尔一笑,摸着他的眼角:
“平时还没有留意,你竟然也老了,不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还好,你没有老。”他握住她纤细雪白的手:
“岁月不饶人,单单饶了你。”
她扑哧一声笑了:
“哪会不老,就你嘴贫,什么好听捡什么说。”
云姥姥端来两碗燕窝汤,夏少游温和地叮嘱:
“姥姥,不要劳累自己,这些事,让佣人干就好了。”
姥姥欢喜地说:
“让我动弹动弹,我心里舒服,身体也就舒服了。”
“平安遇到麻烦了?”云素素不安地问。
谁都瞒不住。
他点点头。
云素素拉住他的手,含泪说:
“我们对平安够好了,但是人各有命,你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不一定救得了平安。”
他拍拍她的手背:
“平安来咱们家时,才五岁,胆儿小,慢慢和大家亲近了,我视他为己出,就如同其他儿子一般,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受苦,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云素素伤心欲绝。
晨光熹微。
娄云娥早早起来替他打点行李,他穿戴整洁,傻柱已经坐在茶室静候。
一看到他,站起来,脚边放着行李:
“我和你一起去。”
“用不着,我也不是正常渠道入境。”夏少游婉言拒绝:
“你留在家里,好生看着一家大小,家里没有男人不行。”
“但是……”傻柱有些为难。
夏少游断然说:
“没有但是。”
木峰扶着睡意朦胧的花儿,秦淮茹站在院子门口,云素素和云姥姥站在窗口,夏少游走到秦淮茹身边,拉拉她单薄的衣裳,洗得丝线已变细:
“你想好了,云娥会替你买机票,也会通知棒梗去机场接你,或者派人送你去都行。”
“我不走。”秦淮茹固执地摇摇头。
司机提上夏少游的行李,傻柱将自己的行李塞进了后尾箱,不管夏少游说什么,傻柱执意要回四九城。
秦京茹抱着小儿,泪花闪闪地看着傻柱,娄云娥好言相劝,傻柱就是执意同行。
到了码头,两人顺利地偷渡过境,稍微放了心,既然战火还没烧到边境,想必一切都没想象的凶险。
抵达四九城,他和傻柱不敢入住旅馆,也不敢回四合院,找了个桥洞住下。
换上眼下正时尚的军服,四处打听,均不知范准和平安关押的地方。
公检法的工作人员也成了打倒的对象,一切秩序都已经乱了。
时局混乱,租车行的生意早就停了。
即使把人捞出来,如何踏上回香港的路,倒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
有钱能使鬼推磨。
散了不少钱财,终于听说海外特务关押的地方相当隐密,但也能打通渠道,说话的这人,朝两人搓着手指。
夏少游塞了一叠钞票在来人的兜里:
“只要兄弟肯帮忙,你放心,这只是一点小意思,重酬在后,只要我见到人,一准让兄弟满意。”
来人附在夏少游耳边嘀咕:
“这事呀,真的不好办,刘海中认识这两人,知道这两人背后有大主子,交给了轧钢厂的李怀德副厂长,关在轧钢厂。”
若说别人不知道轧钢厂,傻柱闭着眼睛也能在轧钢厂进进出出,可惜的是,他早早去了香港,在轧钢厂结识的人并不多。
两人谢过此人,急急去了轧钢厂,不敢从大门进入,在夏少游的帮助下,翻墙而入。
傻柱往下压低了帽沿,双手插在袖笼里,慢腾腾地晃在车间的道上。
热火朝天的车间已经停火了。
到处都是准备革命的造反派,东一堆,西一堆,戴着红袖章,喊着杀气腾腾的口号。
一万多人的轧钢厂,藏两个人易如反掌,傻柱走了个遍,也没找到范准和平安的影子。
夏少游准备找个人打听打听,看见一队人马押着一溜反革命到了临时搭建的舞台。
反动派被捆成了粽子,麻绳深深地勒进胳膊,背后插着木板,写着反动派的姓名。
范准是海外特务,平安是剥削工农的吸血鬼,被强迫跪在舞台上,小造反派用脚踩在他们的背上,让他们伏头认罪。
傻柱立马就要冲过去,夏少游死死拉住他,哽咽着说:
“不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