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董卓带着李儒回到了临洮,随行的还有一员相貌威武的大将。
刚抵达牧场的时候,董卓也吓了一跳。不仅是他,连李儒和那员大将也吃了一惊。
如今的董家牧场,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牧场。
准确的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独立于临洮之外的城镇。有往来西北的商户,定然会在这里停留。或是就地交易,或是结队前往西北,来来往往的倒也非常热闹。
相反,临洮却变成了一座全军事化的城镇。
牛辅虽然平庸,但是治军倒是颇有一套。自担任都尉以来,把临洮郡兵训练的颇有章法。至于税赋,都是从牧场方面支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往年增加了。
这也是董卓赴河东后数年中第一次回家。
一家人见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董卓也发现了,那个曾经被他视若妖魔的儿子,对他颇有亲近之意。只是碍于人多,董俷不好意思往前面凑,一直呆在老夫人的身旁。
毕竟父子连心,董卓不喜董俷,可那总归是他儿子。
否则,董俷惹出来的祸事,他又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董璜和董俷之间,不自觉的向董俷发生倾斜。嘴上不承认,可心里面还是非常的自豪。从一些过往羌人的口中得知,那名震西北的巨魔儿,很可能就是他这个妖怪似的丑儿子。
董卓少年也是勇武,对此当然开心。
故而,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在酒宴上,却不经意的多看了董俷好几眼。
只可惜,董俷没有发现。因为他的目光被董卓身后的那员大将所吸引。说起来有趣,那员大将看见董俷的时候,也是神情一怔。两人从对方的身上,都发现了一种气质,一种高手才拥有的独特气质。不由得,两人在酒桌上就开始对视。
这大将是谁?
董俷心里非常的好奇!
评书当中,董卓身边好像没多少厉害的人物。除了后来出现的那个三姓家奴吕布之外,能称之为高手的人,应该只有一个。难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家伙吗?
“阿丑!”
李儒发现了董俷的异状,同时也看出了那员大将的心思。
在董卓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董卓连连点头,饶有兴趣的朝着董俷看过去。李儒走上前,拉住了董俷的手,“你我也是一家人,可是却没说过太多的话……呵呵,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人,乃是父亲在河东收下的一员猛将,你们正好亲近亲近。”
天气很热,但是李儒的手掌却很冷,皮肤好像蛇皮一样的溜滑。
他拉着董俷过来,指着那员大将说:“此乃我河东军中第一猛将,沛国谯县人,姓华,单字名雄,字文开……文开,这是父亲膝下爱子,董俷,今年十三岁。”
果然是他!
董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向对方看去。
那个评书中曾经在汜水关前杀的十八路诸侯脸面无光,最后却被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关二哥斩杀的虎将华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董卓帐下效力了。
想起村里那个唯一的大学生官君策说过的笑话。
关二哥是三国中的第一刺客,其最凶猛的就是第一刀,还有被传扬的神乎其神的拖刀计。估计当时华雄和关二哥火拼的时候,太轻敌了,以至于成就了关羽的名声。
董俷可不敢小觑华雄,当下拱手,“华将军!”
“啊,公子不必多礼!”
华雄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两人的个头差不多,但论身材,董俷却是略低了一点,不过又魁梧了一些。四臂相碰,两人都下意识的想要考校一下对方。华雄脸色一变,虽然已经高估了董俷,可没想到这私底下一较劲儿,竟然是旗鼓相当。
此时华雄可是二十出头,正值黄金年纪。
而董俷才十三岁,却能和华雄的力气不相上下,的确是出乎了华雄的意料之外。
华雄的性子素来高傲,在河东军中不服任何人,深得董卓的信任。
哪知却吃了一个暗亏,心里面有怎能服气。当下手上加了几分力气,但是董俷的双臂却纹丝不动。
“公子果然好力气!”
那言下之意是说,你不过是天生力气大了一点。
董俷一笑,“俷不过有些蛮力,虽粗通武艺,不过想必是不在将军眼中。”
“哦,公子客气了,想必这粗通武艺也是不凡,他日华雄倒要领教一二才是。”
两人相视,突然大笑。同时卸力,向后一退。董俷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边,而华雄也站立在董卓的身后。两人暗中的较力,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董卓和李儒的眼睛。
见董俷有如此神力,董卓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看起来,那羌人口中的‘巨魔儿’,定然就是我家这个丑小子,不错,果然不错!
******
依照着董玉的遗愿,坟墓建造在靠近洮水的山岗上。
只有一个盛着董玉骨灰的坛子在坟墓中,旁边还有一个墓,里面有两件北宫伯的衣物。
董夫人在葬礼上哭死了好几次。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早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董玉虽然是个女儿,可是这母女情……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是坚强如董卓,也不禁流出了泪水。
董俷扶着老夫人,默默的在一旁。
大姐,咱们回家了!以后你就可以伴着斜阳,和姐夫在一起欣赏这家乡的景色。
虽已经发誓不再流泪,可忍不住,泪水又在眼中打转。
董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终于昏了过去。董媛姐妹陪着夫人回家,绿漪则推着车,送老夫人回去。董俷本想回去,可又想陪姐姐多呆一会儿。思忖再三,还是留了下来。
董卓站在坟前,沉默了许久。
“你们先下去!”
他扭头对李儒、牛辅等人说,然后又示意华雄带人围住了山岗,只留下他和董俷两人。
一个站着,一个跪坐。
谁也没有看谁,只是默默的保持着各自的姿势。
“阿丑!”
董卓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背对着董俷,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董俷抬起头,“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你是我爹,我怎么会恨你?”
“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这新奇的言语,让董卓一怔。话虽直白,却寓意颇深。他扭头上下打量董俷,突然笑道:“文正多次对我说,我家阿丑有大才。我还以为他是畏惧媛儿,故有此说。可现在看起来,倒是我误会了他,你果然不同。”
董俷苦涩一笑,“那又如何?虽有千里马,可伯乐不常有!”
“阿丑,你想做千里马?”
董俷抬起头,直视董卓:“只看父亲愿不愿意做伯乐。”
董卓颌下的胡须抖动了两下,放声大笑起来,“若我儿愿做千里马,我这当父亲的,又岂能不愿做伯乐……其实,我儿已无需伯乐,堂堂巨魔儿,又何需伯乐?我儿所需的,不过是一块供你驰骋的战场。而为父所能提供的,也仅此而已。”
董俷呼的站起来,“父亲,我只有三个要求!”
“说!”
“第一,我要自掌一军,无需人多,五千人足矣;第二,我知父亲现在奈何不得韩遂。但我要父亲一个承诺,他年若有机会,请让孩儿亲手取那韩遂的狗头。”
董卓想了想,“第一条有些荒诞,你年纪尚小,自统一军……不过为父答应你。至于第二条,为父保证,他年若有机会,定准你杀了韩遂。说说你第三个条件。”
“这个……我一时还没有想起来。”
董卓大笑道:“那我儿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告诉为父……另外,过两天我就要回河东了。我已经和你娘商量过,她和我一起去河东,还有你三姐也一起过去。只是,你奶奶念故土,不想离开……你呢,是和我去河东,还是守家园?”
从内心而言,董卓很想让董俷和他一起回河东。
目光灼灼的看着董俷,等待着董俷的回答。哪知董俷在沉吟了片刻后,“孩儿即不去河东,也不想留在家里。孩儿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大汉的江山,会一会天下英雄。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自认读了很多书,现在想去走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董卓默默的重复了一边这句话,鼓掌大声叫好,“我儿既然有此雄心壮志,为父又怎能拦你?只是,你不是要自成一军吗?你出去了,又如何领军呢?”
董俷笑道:“父亲,正如您所说,孩儿年纪尚小,目前还不合适领军,故而才要出去走走,多些历练。而且,孩儿所要领的这一军,不同于父亲麾下的军马。如今尚在准备阶段,只想请父亲多多给予帮助,无论财物还是人力,都需父亲支持。”
“与众不同吗?”
董卓越发的有兴趣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所领的人马,究竟有何不同之处。我自会交代家中,你所需一应物品都会尽数供应。我儿,待你再回家时,也就是你领军之日。”
董俷笑了!
他退后一步,欠身向董卓一礼,“孩儿自知以往对父亲多有不敬,还请父亲原谅。孩儿保证,只要孩儿有一息尚存,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我董家人一根汗毛。”
董卓也笑了,大步上前,一把搂住了董俷。
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了董玉的坟。董俷眼中闪过了一抹泪光:姐姐,看到了吗?我和爹爹和好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您最想看到的结局,您在天之灵,可曾知晓?
一阵风掠过,栽种在坟茔上的花朵随风摇曳,就好像是姐姐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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