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修白紧随其后,又顿住了脚步,脚步一转,就要往江义达夫妻跑去,被江筱米一拽:“添什么乱,进来!”
“可是……”
“可是个鬼!安静待着!”江筱米紧紧拽住江修白的手,虽是这样说,但她一双眼睛正仅仅盯着粮仓入口看着正在通知众人的江义沛。
“爸!”江修勉站在收割机驾驶室上大喊,这个时候,深入骨髓的称呼脱口而出:“爸快过来!”
江义沛听到江修勉的声音也无暇回应,他大喊着让人躲寒潮,然后一手推着一个弟弟,喊着江修白他爹娘以及江家村的好些人,往这边飞奔。
随行的其他人,主要是陈县令留给江义沛的人,他们也想往收割机方向跑去,却被江家的家丁们合力拦住了:“各位,收割机装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就算去了也进不去,到时候在外面无遮无挡的,更讨不着好!倒不如现在找个背风的地方躲起来!”
“或者到骡车上!”车夫大富喊道。
“不行!骡子惊了会跑!”陈县令留下来的一什的什长脸色难看地摇头,他明显感觉到了温度的下降,这些南方的家丁不知道寒潮的可怕性,他是知道的。
那可是能瞬间把一个人冻成冰雕的可怕存在。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义沛,盯着收割机,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对其他人说道:“找其他地点躲避!”
有个队员提议:“要不把车厢卸下来。”车厢好歹三面挡风,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再把车厢翻过来!”
这样就不会有落差了。
“可行!”一什什长拍板。
车厢倒放,车帘就落了下来,还得找东西把这一面挡起来,三分钟,太短了。
别看三分钟能跑一千米,但真的不够用。
而且两辆车厢也容纳不了所有人,有的人见实在进不去,只能找个背风的坡头躲一躲,还好是赶路,带了行囊,有被子,身上也穿得厚,蹲下来,用被子护住头护住脸,希望能躲过这一劫。
另一边。
“进去进去都进去!”
也不管里面挤不挤,江义沛逮住一个就往里面塞一个,见到儿子还坐在收割机驾驶室,赶紧招手:“你快下来啊!!”
这死孩子,长多大都得父母操心!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怎么也不知道着急?
江义沛急得都快要跳起来把人薅下来了。
但江修勉摇了摇头:“不行啊,粮仓门开合太快了,我赶不上!你们快进去,我就在这上面操作开关,要是都躲好了就敲三下粮仓,我听到之后立刻关门,您别管我了,这也是密闭空间,问题不大!快进去爹!”
问题不大个锤子!
江义沛想也不想地就要上去把儿子退换下来,却被江筱米喊住,只见她费劲地从密集的人体中伸出一只手,下一秒,一张大棉被就被凭空丢了出来:“爹,拿上,裹好!”
她哥愿意为了他们一个人留在外面,她爹同样愿意为了让江修勉进来而自己顶上去。
不管他们谁争过了谁,这张棉被都用得上。
“拿到了!”江义沛给了江筱米一声回应,立马抱着棉被往驾驶室上推,江修勉帮着把棉被拽上去,就让他赶紧回去,没想到却听到他爹让他赶紧下来。
“什么时候,你还争这个!等下咱们爷俩一个都跑不了!赶紧回去吧!”
哎呀!
江修勉气得呀,恼火得很,觉得他爹真是不怕死!都什么时候,还来个极限拉扯?!
将心比心,要是真到了他和他爸只能保一个的时候,他当然希望保他爸。
巧了,江义沛也是这样觉得。
于是江修勉被江义沛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江修勉的脸顿时红了,可见他爹那是丝毫没有留劲儿:“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江修勉给打下去了,然后被二叔三叔合理拽进了粮仓,听到三声敲击声后,江义沛立刻按了关门健,粮仓门顿时合上,因为太过拥挤,里面的人抱成一团。
尘埃落定,江义沛一下子瘫软在收割机驾驶室的座椅上,他其实看到了不远处的正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的陈县令的人,但他不敢把人喊过来——哪怕收割机驾驶室还有不少空间。
是因为他不知道三分钟还剩下多少秒,万一把人喊过来,寒潮到了!
无遮无挡的,太危险!
还不如就现在这样!
江义沛想着,但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只见白色的雾气涌起,就跟仙气一样,奔涌而来,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江义沛把整个人裹在大棉被里,都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仿佛过电一般,在他全身游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整台外层收割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车厢也一样。
冬天仅存的那一丝丝大地的颜色,树木的颜色,他们所携带但被丢出来的物品的颜色,全部被白色所取代。
大风卷着雪粒子在白色的空间里肆虐,拍在收割机上,拍在车厢上,拍在人的身上,生疼,就像是被高手用石子重重砸在身上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仿佛渐渐远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裹着被子露天的人,万幸,他们安然无恙,只是外面裹着的被子已经成了“乌龟壳”。
硬邦邦的,敲着“梆梆——”响。
因为裹得太严实,还费了点劲儿才钻出来。
“兄弟们怎么样?刘铮?方才?赵刚?”
一什什长刘海从车厢出来就赶紧去找他的队员,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寒潮过后的地面结了一层冰,人走在上面直打出溜。
“我们没事!”
“头儿,太可怕了。”一个队员提着他的“乌龟壳”给他看,这已经不是棉被了,是冰坨子。
要是没有这层棉被,那成为冰坨子的就是他了。
“大爷!”家丁江澄在寒潮过后第一时间去敲驾驶室的门,刚刚也是他第一个拦住刘海,因为地滑,他几乎是滑铲过去的。
听到敲门声的江义沛这才从棉被里钻出来,因为寒潮并没有进入驾驶室,他的棉被还是软和的,等他出来才发现,冰雹拍打收割机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寒潮,过去了。
他啥事都没有。
江义沛对自己上下其手,毫发无损。
嗐!
早知道就不跟那臭小子争了!
那一巴掌他可没有收住力,也不知道打肿了没有。
没肿,但也差不离了。
江修勉那脱下口罩的脸上那四个手指印红彤彤啊那个红彤彤!
他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牙,好像都松了。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粮仓的门一打开,冷空气扑面而来,寒气逼人!
但粮仓里的人却争先恐后地往外面奔去,然后,便听到“诶诶诶”一连串的声音,躺了一地。
“呼——呼——”
躺着的江修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空气,妈耶,没被冻死,差点被憋死了。
粮仓密闭,空气稀薄,而且人又多,门关上没过多久就能明显感觉到有人的呼吸变粗了,还好,刚刚没人在里面放屁,要不然——咦!
“都没事吧?”江义沛滑铲过来,直到脚踢到了江修白才稳住了身形,最后干脆蹲着,拽住江修白的衣服。
江修白:“……”
你知道人被冻过之后被打有多痛吗?你还滑过来踹我肾!我别活了呗!
“我们没事,你怎么样?”蒋素英抓住江义沛的手,发现他的手暖和和的,便知他好好的。
“儿子,不好意思哈!”江义沛看着江修勉脸上那粗壮的四个指头印,很是抱歉地说道。
江修勉差一点就相信他的诚意了,谁知他后面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下次,还打你!”
江修勉:“……”
温情不起来,温情不了一点。
真的。
“阿澄,统计一下有没有人受伤。”江义沛艰难地站起来,问江澄。
江澄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家丁早在江义沛没有吩咐之前,他就已经去查看现场情况了,闻言当即道:“没有人员伤亡,我们这么没有,刘什长他们那边也没有,就是两头骡子跑了。”
“安排人去找了吗?”
“大富带人去了。”
“嗯,跟他说一下,别走太远,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回来。”
“是。”江澄转身离去。
寒潮来袭,人都顾不了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骡子。
把车卸下来之后,骡子就自由了,毕竟不能像平时一样把骡子栓起来,要是栓起来了,那两头骡子必死无疑,不限制它们自由倒还有可能给它们留一条生路。
“大爷,两头骡子都在!都没事!”江澄和大富两人高兴地分别牵了一头骡子回来,两头骡子没跑远,就在两百米外的山坡下。
这倒出乎江义沛的意料,但无所谓,毕竟他们一家加上江修白已经坐到收割机驾驶室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拥挤。
收割机的割台又换了一下,变成了铲冰机,要不然,去到镇上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时间久也就算了,还危险,一个脚滑,就不知道会滑到哪里去了,万一有个山崖河沟什么的,多危险。
江义沛他们坐在驾驶室,粮仓打开门也可以坐人,两辆骡车也可以载人,再不济,跟在没有积雪没有冰的路上走,也算安全。
“出发!”江义沛一声令下。
在这野外更加不安全,得赶紧到县里才行,至于镇上的情况,转头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相信自己的安排,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去,那跟陈诺两头不能取舍有什么区别?
但家里那么多人都在镇上,江义沛和江义涛他们还是很不放心,已经飞鸽传书去询问情况了——毕竟人力太慢,而且危险,也不知道这股寒流会到哪里去,看方向,像是到隔壁州的隔壁县里去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你俩都说头晕头痛,然后就预言了寒潮?”
蒋素英早就想问了,但情况危机,一直没有机会问,现在空下来,又给江筱米和江修白摸了摸脉,一点问题都没有,正常得要死。
江筱米和江修白对视了一眼,江筱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修白和我的情况是一样的,我俩不是都有一个预言书吗?能有预言跟自身相关的一个月后的事情,但刚刚,这本预言书好像是升级了,所以我们才会头晕头痛,至于为什么说是好像呢,一是因为它不是只能预言一个月内的事情了,而是一天可以预言一次,二是它现在预言的都是和天气相关的。”
“不就是天气预报?”江修勉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江修白说道:“小米猜得没错,我的情况和她的差不多。”
江修勉若有所思:“一模一样吗?”
“应该是吧。”
两人各自把自己那本无字天书拿了出来,一对照,发现哪哪都一样,就连“巳时一刻寒潮来袭”八个大字都一模一样。
江修勉抬手:“我有一个问题啊!既然都一样,为什么要分别给你们两个人一人一本呢呢?”
江筱米和江修白:“……”这个问题,他们要怎么回答?这本书又不是他们发明或者编辑的!是自动出现在他们脑海的呀!
不是穿越福利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江筱米耸耸肩:“就像我们穿越一样,没有道理可言。”
“罢了,人家给什么咱们就接什么,刨根问底没有意义,这个问题咱们又解决不了,就不纠结了吧。”江义沛说道。
是这么个道理,江修勉想着。
“我的天!”江筱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温度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二十八摄氏度!零下!”
“这么低温度?怪不得坐在车里还赶紧冷飕飕的呢!”江修白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抖着腿。
整个大盛的温度再创新低,寒潮过境,没有任何准备的百姓在那一刹那就被夺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