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晚饭的时候,江义沛和江里正前后脚进了家门。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杨老太问身边坐下的老头子,见他一身寒气,忙叫丫鬟把火炉往他身边移了移。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江里正搓搓手:“三媳妇怎么样,没事吧?”
“英娘回来得及时,母子平安,就是受了大罪了。”杨老太将小孙子一出生没气但又被救活了的事简单说了,江里正自然是庆幸的,天天在外面看死人,自然不希望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家里:“让丫鬟嬷嬷小心伺候着。”
“知道了,我有数!蓉娘为我们江家生儿育女,自然是有功的!”说着还不忘在场的其他两位儿媳:“你们啊,都是我们江家的功臣!吃饭吃饭!尝尝小米教胖大厨做的鸡公煲!”
“嗯嗯!”长辈动筷了之后,江筱米也开动了,好吃得眯了眼,这肉啊,还是新鲜的好吃!
她得督促江修白才行!
来都来了,要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出来才行呀!
刘氏和江修白今晚没有留在老江家吃饭,但鸡公煲江筱米让人送了一份过去,咱们得谨记,没有江修白就没有鸡,饮水思源,老江家有的东西,江修白家也要有一份才行。
晚饭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江里正把江义沛叫到了书房,将耽搁他回家的事一说,江义沛真的是只观地面对了“活久见”这三个字。
江里正愁眉苦脸:“大河村想要重新给河神娶新娘,怎么劝都不听,可能得你或者陈县令亲自处理才行。”
江义沛就纳了闷了:“如今是下大雪,又不是发大水,跟河神有什么关系,他还能管降雪不成?”
“下雪之前不是发了大水嘛!”江里正提醒他:“而且,他们认为,神仙间是有联系的,要是今年的新年送得好,河神一高兴,去跟雪神美言两句,说不定这雪就停了!”
“江义沛:“………”
真的,他要掐人中了。
这样牵强的逻辑,他们是怎么自洽的?啊???
知道读书有多重要了吧!
哪怕是有一个幼儿园的文凭,也不能拿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去博一个“说不定”!
江义沛:“他们那边的里正和村长呢?也是这个意思?不管吗?”
“管不了啊……”江里正扼腕:“日子过得太苦了,好些人家甚至还主动把闺女推出来,唉……”
“大河村……”江义沛回想了一下:“就是那个受灾最严重的村里?村子里的房屋和渔船十不存一的那个?”
“就是这村!”
有些人攒了一辈子的家当,甚至上一辈留下来的祖产,全部毁在了那场洪水里,房子没有了,赚钱的船也没有了,想要重新置办?
——不可能了!
加上这种天气,根本打不了鱼,连个来钱的营生都没有。
很多百姓都感觉人生已经绝望了。
“可是这不已经安排他们去别的村子借住了吗?而且他们房屋的修建工作已经有了计划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下一批红砖就该到他们村了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起房子里,而且那些生活在船上的渔民也可以建啊!”
江义沛要做的是把握住大方向,至于百姓生活里的细节,也就是说和借住村子,借住人家的矛盾,他并不能事无巨细地管着,这些都是要靠百姓自己去考量去统筹的。
但就算这样,和外州的人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不至于非要又给河神娶亲吧!
江义沛又认真想了想,觉得……也不无可能!
越是日子过得艰难,邪教就越多,有一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就是热衷于发国难财。
他们把祖祖辈辈供奉的河神,作为精神寄托,重新启动河神计划,完全合理!
要是这样,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呀!
江义沛脑壳痛,和江里正讨论了好半晌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看来,还是得陈县令出马才行!
春州有一条大河,贯穿罗水县和春州县,名为罗春河。
几百年前,这条河上住着很多以船为家的渔民,也淹死过很多渔民和百姓,他们觉得这些人都是枉死,怨气重,久而久之的话,会诞生妖物!
所以会定期请人来河上做法镇压,一开始还是有用的,但久而久之,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甚至经常是大师一走,隔天就能给你掀翻两条船那种。
大师都没有办法了,那还有谁能治它?
而且河妖脾气不好,不是涨大水就是翻大浪,渔民苦不堪言。
直到有一天,一名刚及笄的姑娘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哪一年,这条河平平静静,没再翻起风浪来,渔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但第二年就又不行了,有人生了急智,觉得会不会是淹死的那个姑娘被河妖看上了,河妖觉得他们做得好,才赐下一年的风调雨顺的,但今年还没有新新娘呢!
河妖又不高兴了吧!
但有些人还理智的,觉得不可能是这样,但大部分人都觉得——
是不是的,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最后一个孤女被村里选中了,刚刚开始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娶亲仪式,就是硬生生把人推下去,不许人上来,直到淹死为止。
本以为献祭了新娘的一年也是个风调雨顺的一年,但没过几天,一场大台风,把渔船全掀翻了!还淹死了好几个!
但他们不仅不觉得方法没用,而是觉得这个孤女晦气,河妖不喜,于是强迫性地又淹死了另外一个清白姑娘,三天后,台风停了,此后除了一些小雨,再也没有灾难性的伤害。
村民就更坚信河里有河妖了!
久而久之,河妖成了河神,河神如果娶了亲还震怒,那就是新娘选得不好,再换一个,还不好,就再再换一个,知道换到河神满意为止。
陈县令来任职之后,觉得甚至荒谬,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里正,村长,以及一些老迂腐,才慢慢把这事压了下去,但还没三年了,又春风吹又生了?
第二天,江义沛就和江里正早早出门了,杨老太在家里准备芋头洗三要用的东西。
小家伙有了一个小名,叫芋头,都是粮食。
俗话说:“三日洗儿,谓之洗三。”
洗三这一习俗,在古代来说是很重要的。
据说,这样可以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使之“今生”平安吉利,既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也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洗三这一天,江筱米早早就起来了,她对古代的这些习俗还是挺感兴趣的。
老江家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江家村的人很早就过来了,带着一些小礼物。
要是平常,定然是要送糕点啊、鸡蛋啊、红糖啊等“补品”,有准备的,有心的人甚至还会送一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等作为礼品。
但现在,有啥提溜点啥来吧!
杨老太带着刘氏接待,送什么都不挑,全是大家伙儿的一点心意。
芋头被抱出来溜达了一圈,见了见各位亲戚就被抱会他娘亲的房间了,给孩子洗澡的屋子里,加了不少个火炉,就怕孩子洗澡的时候着凉,但现在火还没有烧旺,还一点冷。
大家围在一起说话,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很忙,除了基本的休息时间,其他的,就别想了。
所以趁着今天的喜事,大家伙儿算是给自己放了了一天假!
“来来来,大家伙过来吧,入席了,吃过午食给我家芋头洗澡了!”杨老太笑呵呵地招待着大家。
今天添了几个菜,但最重要的是面条,洗三就要吃洗三面。
孩子太小,可不能大操大办,想要大操大办,必须等到“弥月”,也就是满月的时候。
而“洗三”仪式通常在午饭后举行,这时候是中午,有太阳,给孩子洗澡不冻着。
这个仪式由收生姥姥做主持,是崔嬷嬷给秦氏接的生,也是由她做收生姥姥,这也是这几天一直没有处理她的原因。
崔嬷嬷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但这两三天相安无事,她的心算是慢慢放了下来,更加尽心尽力地对待小主子的洗三礼。
“洗三”之前,要准备不少东西,例如干净的溪水,而不是井水,挑脐簪子、围盆布、点心,有条件的金银锞子什么花备点金银,没条件的备点铜钱。
还有好些江筱米叫都叫不出名字,有锁,有秤坨什么的,她甚至还看到了她拿给胖大厨的姜片和青葱,还有一些红枣和桂圆,桂圆还染了色。
古往今来,桂圆、荔枝、红枣、栗子之类的喜果在大日子里都是不可或缺的
喜果的意思就是带有美好寓意的鲜果或干果。
红枣和栗子——早儿立子。
莲子和桂圆——连生贵子。
桂圆——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一些准备妥当后,崔嬷嬷唱念道:“添盆——”
江里正便笑呵呵地上前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崔嬷嬷跟着唱念一句:“爷爷添水,长流水,聪明灵俐——”
江里正又一些碎银和铜板,以及其他准备好的东西,然后是杨老太,再然后是江义游和秦氏,江义沛他们按照年纪和长幼的顺序,也给添了一些清水铜板,然后是亲戚们。
他们添一样,崔嬷嬷便念唱一样,仪式感超足。
“洗澡咯——”
崔嬷嬷说着抱着小主子往盆里放,小芋头一碰到水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崔嬷嬷高兴地笑道:“小主子真棒,盆都哭响了——”
“先洗头,作王侯——”
“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洗洗蛋,作知县——”
“洗洗沟,做知州——”
洗哪念唱到哪,从头念到脚,从肚念到腰,全是吉利喜庆的话,谁都爱听。
杨老太高兴得不得了。
古代“洗三”所做礼仪之繁琐,真的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洗三”仪式通常在午饭后举行,由收生姥姥具体主持。首先,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祭祀时专用的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产妇卧室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照例由老婆婆上香叩首,收生姥姥亦随之三拜。然后,本家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这时,收生姥姥把婴儿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开了。遇着耗财买脸的真有往盆里放金银锞子和“黄白”首饰的。清末民初时,有放银元的,贫者最不济的也要放进几枚铜币。收生姥姥有套固定的祝词,你添什么,她说什么。假如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假如你添清水,她;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孩子受凉一哭,不但不犯忌讳,反认为吉祥,谓之“响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