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雷耀像是被几十斤的铁锤一锤子砸到脑门儿上，整个人突然蒙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看到郭军进了烟馆，从门口小厮的态度推测，像是常客。”
“混蛋！”雷耀一拳砸到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东西叮当乱响，如此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很快李之怡的询问声便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陈默，怎么了？”
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可怕的雷耀，陈默清了清嗓子回道：“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没事儿。”
隔壁房间没了动静，而另外一处房间里的殷梓也打消了出门看看的想法。
知道自己有些失态，雷耀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郭军怎么可能会抽大烟？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碰这种东西才对。”
“我也不清楚。”
咬了咬牙，雷耀皱眉道：“这两天你先盯着永乐烟馆那边，争取尽快从那里找到下手点，想要搞明白殷梓到底想做什么，只有那里才是突破口。”
陈默当场应下，郭军吸食大烟的事，他知道后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防止看错，他还特地多观察了一会儿，最后才彻底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大烟的危害，是个人都知道，那东西不仅容易上瘾，而且时间长了，对身体也有影响，怪不得上次要去杀李亮的时候，郭军情况就有点异样，现在想想，那会儿应该是大烟瘾犯了才对。陈默向来不爱动脑子，但也很清楚，郭军绝对不会主动碰这种东西，要么是有人引诱，要么就是着了别人的道。
把这些想法跟雷耀说了一遍，雷耀摆了摆手，表示这件事情自己会处理。
两人又简短商量了一下针对永乐烟馆该如何动手，这才各自入睡，第二天一早，肚子里藏着事儿的雷耀和有任务在身的陈默一前一后出门，见两人离开，殷梓挑着临近晌午的时间，也离开了武馆。
陈默直奔长乐路，而雷耀则是径直来到赌馆。
现在的小赌馆，除了日常看守的几个雷狼会兄弟外，来的最频繁的就是周成了，雷耀在武馆脱不开身，雷霸又要陪着陈可可，这两天蝶花时不时地来赌馆看看船只改装的情况，只有周成能稍作招待。
雷耀到的时候，蝶花周成刚好都在，见雷耀阴沉着脸进了院子，周成率先迎了上去：“雷老大，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
“郭军人呢？”
雷耀二话不说，直接问郭军在哪儿，注意到雷耀表情不对劲，周成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应该还在里面睡觉。”
二话不说，雷耀迈开大步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察觉到要出事儿，周成急忙喊来一个手下：“去看着院门，谁都别让进来。”
吩咐完，周成也跟着朝郭军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口，雷耀抬腿一脚直接踹到房门上，随着“砰”的一声响，正躺在床上睡懒觉的郭军揉了揉眼，坐起身来，整个屋子里充斥着聚而不散的大烟味道。
跟在两人身后的蝶花闻到这股味儿，急忙掩着鼻子退了出来。
雷耀屏住呼吸，上前一把抓住郭军的衣领，郭军这才注意到进门的是谁。
“雷耀大哥，大早上的，谁惹你发这么大脾气？”
站在郭军身边的周成闻着屋子里的味道，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已经知道雷耀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气了。
雷耀闷不吭声，拽着郭军的领子连拖带拽，直接把他从床上揪了下来，郭军俨然还没从美梦中缓过劲儿来，硬是被雷耀拉到了门外，随手将郭军丢在院子里，雷耀转身就进了房间开始翻找。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郭军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了许多，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周成，勉强笑道：“周大哥，这是咋的了？”
“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看不出来？”
被周成堵得说不出话来，郭军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搞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怎么坐在一起？”
周成没有吭声，转头看了眼郭军的房间。
翻翻找找好一会儿，雷耀这才从床底一处小隔板下面找出了想要的东西，一根大烟杆子，一块牛皮纸包裹着的黑色方块，旁边是几十把一模一样的飞刀。
抄起烟杆子和牛皮纸包，雷耀转身走出来。
两样东西往郭军脚下一丢，雷耀稍稍抬了抬头：“抽大烟都抽到家里了？”
“咳咳，我还当什么事惹你发这么大的火。”郭军弯腰把纸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水，又在身上蹭了蹭，这才憨笑着说道，“不就是一块烟膏吗？抽点大烟又不犯法，这东西挺提神的，你们可以试试。”
可能，在郭军看来，抽大烟和别人喝茶是一个道理，雷耀这举动，分明就是小题大做。
面对郭军递过来的烟膏，不管是雷耀还是周成，都没人接，郭军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又把地上的烟杆子捡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解开牛皮纸包的绳子，郭军反手掏出一把飞刀，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剜出一块儿填在了烟杆子的烟嘴里，然后又在身上摸了个遍，这才意识到火柴在外套里，而他身上穿的还是睡觉时的贴身衣裤。
就在郭军准备进门拿火的时候，雷耀挪了下身子，刚好堵住郭军的去路。
“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郭军明知故问，手里捏着烟杆子，有点急不可耐地想要找火源，“你让我进去拿个东西，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郭军推了雷耀一把，结果没能推开。
皱眉看着堵在门口的雷耀，郭军隐隐有些不爽：“雷耀大哥，你倒是稍微让一下啊，我就进去拿点东西，你有什么话，我听着还不行吗？”
雷耀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阴沉着脸看着他，再度问道：“我问你，抽大烟多久了？”
见雷耀摆明了不知道答案不让步的架势，郭军咬了咬牙，这才说道：“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就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了吗？”
抽大烟的人都有一个缓冲期，接触大烟的时间越久，对大烟的依赖性就越严重，像郭军这种已经敢在自己房间抽大烟的，一般来说，都是接触大烟两三个月的老烟鬼才会做出的事。
换句话说，郭军在半个月里抽大烟的量，已经和旁人两三个月抽大烟的量相差无几了。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可以让我进去拿火了。”吧唧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郭军有些焦急，而雷耀仍然没有挪步的意思，看到这里，郭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问我的话我都回答你了，还拦着路，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难不成你打算对我出手？”
被雷耀这样一问，郭军愣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周成趁势从郭军的手中夺过烟枪，烟膏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玩意儿，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不能碰，周成怎么也想不明白，脑袋不比他差的郭军怎么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手里的烟枪被夺，郭军很快便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着周成伸手道：“把东西还我。”
周成后退半步，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
这个时候，雷耀突然一记掌刀直接敲在郭军的脖子上，事发突然再加上郭军注意力全都在周成身上，以至于没有任何防备，当场应声倒下。
看到昏迷倒地的郭军，周成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在以前，以郭军的实力，别说雷耀突然袭击，哪怕是远处忽然射过来一根箭，他也能及时躲开。
此时郭军轻而易举的被雷耀干趴下，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郭军的身体已经被大烟毒害到影响己身实力的地步。
“去武馆把雷霸喊来，陈默在长乐路，然后通知眼下所有信得过的雷狼会高层到这里集合。”
雷耀转身进屋子提了一把椅子出来，往门口一放，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郭军，周成叹了口气，先是找来一床被子盖在郭军身上，然后又把雷耀的话通知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本就不大的赌馆后院站了十多号人，人群中间放了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雷耀，而对面的椅子上则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郭军。
雷耀身后两侧，雷霸陈默周成三人一字排开，剩下的七八个雷狼会管事分别站在四周。
随着半杯冷水当头浇下，郭军打了个冷战慢慢醒了过来，看到眼下的情形，郭军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笑问：“雷耀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搞得跟戏文里的三堂会审似的。”
“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三堂会审。”
雷耀起身走到郭军跟前，指着郭军对旁边的雷狼会高层说道：“郭军，雷狼会的元老，想必各位都是认识的。”
周遭的人纷纷点头，郭军有点被雷耀的架势吓到，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但是昨天我得知，他染上了大烟，今天在这里我跟各位讲清楚了，不管你们爱吃还是爱玩儿，既然是跟着我雷耀卖命，我就有义务供你们吃喝玩乐，但是有一点，谁要是敢碰大烟，我就找谁算账！”
连郭军这么一个元老级的人物都被绑了起来，摆明了不是开玩笑，那些雷狼会高层干事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即点头表示知晓。
“把消息传下去，从今天开始，不管是以前吸过大烟，还是对这东西感兴趣的，都把这想法打消掉，否则我亲自上门找他算账！”
让周成把雷狼会的干事喊来，雷耀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拿郭军这么一只“鸡”，震慑雷狼会的“猴”，这样的举措其实并不适合用在自家兄弟身上。
可如果放任不管，要不了多久，不用小鬼子动手，大烟就足以把雷狼会给废掉。雷耀虽然没读过书，但从那些天桥上说书的人口中，不止一次听说过，清王朝的灭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大烟。
重症需要下猛药，所以即便让郭军丢了面子，雷耀也要让雷狼会的人明白自己对禁烟的态度。
雷耀挥手让人散去，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雷耀、雷霸、陈默、周成，以及被捆在椅子上的郭军五人。
至于蝶花，早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可能找了一个别的地方暂时歇息去了。
雷耀对那些人说的话，郭军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雷耀正视着自己，心中顿时一阵慌乱。
咽了口唾沫，郭军咬了咬牙道：“雷耀大哥，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绝对不会再碰大烟。”
“碰不碰你说的不算。”
雷耀扭头看了周成一眼：“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点。”
雷耀稍稍点头，如果他没猜错，郭军上次吸食大烟应该是昨天晚上睡觉前，他需要看看郭军的烟瘾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才好决定该怎么处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明明北风不断，郭军的脑门儿上却开始溢出细密的汗珠。
雷耀眯了眯眼，往前走到郭军面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