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师范大学,将每一寸土地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程建军推着他的自行车,在门口徘徊。
他的眼神不时地左顾右盼,不用猜也知道在等人。
终于,门口出现了一个青春俏丽的身影,推着自行车缓缓走来。
程建军连忙迎了上去:“苏萌,你怎么又落晚儿了?是不是又在图书馆泡了一天?”
苏萌苦着脸:“还不是毕业论文闹得,我这脑袋里一片乱麻,想不出头绪。”
她的眉头紧锁,显然被论文折磨得够呛。
程建军宽慰道:“想不出去就不想,硬想也不是办法,走,我带你去吃西餐,或许吃着吃着就有了灵感呢。”
苏萌不为所动,反而白了他一眼:“你别整日就想着吃吃喝喝,你也有点儿上进心,多跟韩春明学习学习,你瞧瞧人家,都开上四个轱辘的小汽车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羡慕。
程建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啊,他不过是沾了公司的光儿,那是公司的又不是他的,他也就是一个打工跑腿的。”
苏萌摇了摇头,反驳道:“这次你可说差了,你不知道吗?韩春明自个儿买了一个小汽车,天马A3,十几万呢,我的老天爷,十几万啊,你说说他怎么能挣到这么多钱。”
程建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叫嚷:“你说什么?他自个儿买了一辆天马A3?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苏萌:“有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去红芳斋门口瞧瞧去,车就在那儿停着呢,车牌是……”
程建军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咬牙:“我去瞧瞧。”
说着,他蹬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往琉璃厂的红芳斋赶去。
红芳斋是韩春明和破烂侯、董家兄弟合伙开的一家古玩店。
因为财大气粗,高手如云,这家店在琉璃厂一带非常有名气,哪怕太阳已经下山了,店里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程建军在门口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苏萌说的车牌,果然是一辆崭新的天马A3,而且还是港产的进口车,比国产的合资车贵了好几万。
他站在车旁,久久没有动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韩春明从店里走了出来,他身穿一件白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他看到了程建军,立马快步走了过去:“哟,这不是程大学生吗?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啊?”
程建军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这车……是你的?”
韩春明得意洋洋道:“是啊,怎么样?漂亮吧?走,我带你兜风去,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豪车。”
程建军撇了撇嘴:“就你这也叫豪车?豪车是什么?那是平治、卡迪拉克、劳斯莱斯。”
韩春明笑道:“咱这天马虽然名气和历史比不上那些老牌子,但开着也舒服啊,再说了,我觉得车嘛,就是个代步工具,重在实惠和安全,而且天马虽然创办时间不长,但产品质量过硬,在欧美范围都是畅销热门。”
程建军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韩春明却拉住了他:“别走啊,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咱们一起吃饭去。”
程建军犹豫了一下,然后被生拉硬拽着坐上副驾驶。
他打量着周围的汽车的豪华内饰,心中不禁感叹韩春明走了狗屎运,居然不声不响的发了大财,还买了一辆小汽车,一下子就超过了自己。
两人在车里聊了一会儿天,韩春明吹嘘着自己经历和心得。
程建军听得不是滋味,强忍着不爽点头称是。
他发现自己有点儿不认识韩春明了。
晚上,韩春明请程建军在凯旋餐厅吃饭,这是玉兰集团旗下的高档西式餐厅,人均消费二十块钱以上,一顿饭就能吃没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韩春明一脸的自信与从容,手指在菜单上面滑过,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家,在掌控着整个晚宴的节奏。
“鹅肝、鱼子酱、松茸、龙虾……”
他信手拈来地点着菜,轻飘飘的说出一个个菜名。
这一幕落在程建军的心里,却像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脸上勉强维持着微笑,但内心却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并不是没有吃过西餐,也不是没有来过这家店。
但今晚,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和不适。
韩春明点的每一道菜,都是他平时不敢轻易尝试的奢侈品。
他想象着这些菜肴的味道,但更多的,却是它们背后的价格标签,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着他的自尊心。
韩春明很大方,他的大方仿佛是一种炫耀,一种无声的挑衅。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他:我比你更成功,我比你更有钱,而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随着一道道菜肴的上桌,程建军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他看着那盘色泽鲜艳的鹅肝,却感觉不到一丝食欲。
他尝了一口,只觉得嘴里满是涩味和酸味,仿佛吃下的不是美食,而是满心的情绪。
韩春明似乎没有注意到程建军的异样,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谈论着自己如何勇斗路霸、棍子打野狗、智斗摸金校尉……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惊险和刺激,但在程建军听来,却像是讽刺和嘲笑。
程建军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韩春明的话。
他问:“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韩春明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建筑公司当业务经理,在文物商店当技术经理,每月能领固定工资一百多块,每月还有奖金,年底还有年终奖,一年能挣个七八万吧。”
听到这个数字,程建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知道韩春明挣得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韩春明一年就能挣到他几年十几年的收入。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沮丧。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初中生会比自己一个大学生过得还好、赚得还多?
他感到自己的努力和奋斗都变得毫无意义,仿佛一切的骄傲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他看着那盘鹅肝,突然觉得它比大便还要恶心。
他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只能低头地坐在那里,任由心中的苦涩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而韩春明,依旧在自顾自地吹着牛,一下一下的扎着程建军的心。
这顿饭,程建军吃的如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