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赵陵洲于宿醉中被贴身太监唤醒,他睁开双眼,揉了揉昏沉的脑子才看清唤自己的是何人:“曹公公?”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曹公公脸上带着慈爱之笑:“殿下,是老奴。前头有人来宣旨了,大概是陛下送来的赏赐。老奴扶殿下起来梳洗一番。”
赵陵洲搭在床榻的头微微用力,手里传来触物的真实感受。他愣了片刻:“曹公公,如今可是大兆九年。”
曹公公给赵陵洲递上帕子,只以为赵陵洲醉糊涂了:“正是大兆九年,殿下不必太过伤感。您瞧,陛下如今的赏赐不就来了么。”
赵陵洲握着床榻的手陡然一松,浅笑道:“那便起来接这个赏赐吧。”
前厅,赵陵洲恭敬的跪着。
宣旨太监念完旨意之后,居高临下的对着赵陵洲说:“望隽王殿下莫要辜负陛下苦心。”
赵陵洲接旨磕头道:“儿臣谢父皇教诲。”
宣旨太监走了之后,曹公公看着圣旨,急得团团转:“殿下,这怎么会是,会是······”
“会是惩戒是么?”赵陵洲随意将圣旨丢在桌上,脸上再无恭敬之意:“曹公公,本王心大着呢,这玩意伤不到我了。”
因为,上辈子已经伤过了。
用那话本子的话来说,他是重生之人。这一点在知道曹公公是活生生的人之后,他就确认了。
上辈子,曹公公于大兆十二年被他的父皇杖杀了。
他上辈子一直以为父皇只是不喜他,却没想到父皇对他厌恶至极。
本朝皇子弱冠之年按例会封王,而后出宫建府。
他的弱冠之礼上,父皇为他加封为‘隽王’
‘隽王’音同‘郡王’,不知道人家还以为他只是一个王爷的儿子。若是祖制里没有皇子加封为‘郡王’的先例。恐怕,他这个‘隽王’就真的是郡王了。
他因为这个封号,郁结于心,日日借酒浇愁。父皇知道之后,下旨骂了他一顿,说他不成器,不堪大任。
不过,父皇也不是没有为他开过先例。
皇子出宫建府一般都是春季,只有他,正值隆冬,从皇城里被赶了出来,犹如丧家之犬。
只因一句,皇城正西方有凶兆会冲撞国运。于是宫殿正好在西方的他就忙不迭被撵了出来。
不过,观天监那群老头子倒也没有算错,这国运呀他不止撞了,还抢了。
曹公公是从小就伺候赵陵洲的太监,十分心疼隽王的遭遇:“老奴知道,殿下受苦了。”
谁承想,听到这话的赵陵洲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就出来了:“本王苦么,该算计得本王都算计了。该得到得本王都得到了,本王一点也不苦。”
他意识到道自己重生的第一件事,不是欣喜,而是茫然。他不明白他重生的意义何在。明的暗的,阴的阳的,该使的手段他都使过了,该杀的人也杀了,那个位子他也坐了。
虽然不足一炷香就被利箭刺胸,可好像也没多大遗憾,他抢那个位置只是为了证明,他不比任何人差。
重生让他找杀的凶手么,然后报仇么。可他不想找,因为他知道凶手是谁。这一箭就当是还恩吧。
或许说老天爷见他前世之路走得太过艰难,所以这一世给他大开方便之门。确实,如果现在的他再去争这个位置,确实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但是他想到到了那日大殿上,亲近之人的质问,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悲凉。
人心果然难测,他这般善筹谋,都算不准人心。
如果这一次他依旧选择这条路,走到最后,依旧只剩下背叛呢。一想到那些阴谋诡计还要再使一遍,他便觉得厌烦。
那支利箭刺胸之时,他竟诡异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死过一次的人,将开始变得畏头畏尾起来,赵陵洲失笑。
“殿下,都是老奴没用。”曹公公抹了抹眼泪。
赵陵洲好笑的看着曹公公:“于你何干,你一个太监能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浮生若梦,为何几欢。不过大醉一场,如今梦醒了。倒不如换种活法,当个富贵散人,种种花养养鱼岂不自在。”
曹公公讶异的看着赵陵洲,随后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花了:“无论殿下做什么,老奴都会陪着殿下。”
他从小就陪在隽王身边,知他过得万分艰难,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要问他的愿望是什么,肯定是希望他家殿下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但是他家殿下过得太苦了,所以总想找点甜得给自己。他知那条路艰难,却也没理由劝诫。如今殿下能自己想通,他自然欢喜。恨不得把今日当成除夕日来过。
皇城内——
宣旨太监回宫复命:“陛下,隽王殿下说他已知错了,会悔改的。”
坐于上位之人阖眼道:“你去之时,他如何?”
太监恭敬道:“奴去之时,隽王殿下浑身酒气,醉醺醺的,显然是刚从床榻之上起来。”
皇帝大怒:“既然他爱喝,就让他喝个够,让工部那边停了他的差。”
——
隆冬在赵陵洲的悠闲中度过了。
“殿下,温小姐今日又去了那棵海棠树下。还有八皇子,成日哭闹着要见你。”曹公公给赵陵洲斟一杯热茶:“殿下当真不见。”
赵陵洲的目光依旧在书上:“你这么想见,不如自己去见。”
上辈子背叛之事,他不恨,算起来确实是自己欠他们颇多。
但泥人都还有三分气性呢,他不恨却有怨。这辈子就这么相安无事吧。
不过,这温家小姐好躲,小八却不好躲。若是告到父皇那,父皇一顿兄不良的名头压下来,能烦到到他饭都少吃上一碗。
想到这,赵陵洲放下书:“曹公公,收拾东西。咱们去山上礼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