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赵陵洲耳垂处悄悄晕染了起了红色。赵崇山才说道:“其实是因为,我抱着你跳下楼的时候,瞧见了你脖子后面有一块红肿。”
赵陵洲这才发觉赵崇山在打趣自己,他怒目而视:“赵崇山,你耍我!”
赵崇山笑道:“我记得是隽王殿下先打趣在下的。”
赵陵洲气哼哼的说:“手段真低级。”他还能不知道赵崇山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就是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因为云妤的出现而沉浸在伤感之中。
赵崇山笑笑:“那心里的郁气有没有散出来一点。”
赵陵洲冷笑道:“原本只是难过,现在好了,又气又难过。”
赵崇山:“……”
看着赵崇山吃瘪的表情,赵陵洲才乐了出来:“逗你的。”
他用棍子扒拉起火堆:“我只是觉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赵崇山:“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准备充足的时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就会打你一个措手不及。要听故事么?”
赵陵洲看向赵崇山。
赵崇山:“我的父亲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他死那年我15岁。
我是定远王府的世子。从小的时候,就不停的有人告诉我。我要努力读书,努力习武,我少时几乎没有玩乐的时间。
我以为我会慢慢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可我父亲却猝死在了小妾的身上。
父亲死后,胡人趁机来犯。王府里逃的逃,跑得跑。我是定远王府的世子,谁都能逃,唯独我不能逃。我逃了,南洲的百姓往哪里逃。
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披挂上阵了。世人都称我少年神勇,其实不然。
我一次出征输了,背部也被敌方将领用刀划了一个大口子。能守住南洲,有一大半是南洲诸位将士的功劳。是他们拼搏,才守住了南洲最后一道防线。”
赵陵洲仿佛从赵崇山的讲述中,看到战争的残酷,他声音有些涩意:“你怕么?”
赵崇山摇摇头:“说实话,没有。那时的我已经麻木了,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支撑我的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要守住南洲。
南洲保住之后,我昏睡了三天三夜,醒过来之后恍如隔世,只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忘记了害怕。命数就是如此,你若是过得太顺,它就该给你找事情了。”
赵陵洲抬头,天上月亮圆满,可他的心里却显得空荡荡的。
“今天是十六吧,怪不得月亮这么圆。小时候,我躺在她怀里也看过这么圆的月亮。可自她离开之后,我每每抬头,就觉得月亮一点也不圆。”
赵崇山也跟着抬头赏月:“月有圆缺,人有离合。你恨妤妃么?”
赵陵洲沉默了一会儿:“就是因为不恨才不知道怎么见面。自沈明忠一案过后,我逐渐明白为什么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离开皇城,离开我。
她想活着。
她就像一朵鲜艳的刺靡,我见过她明媚的样子。也见过她枯萎的样子。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困住一生的牢笼,若是开在哪里,她会枯萎的。想活下去,只能移栽出皇城的土地。”
说着赵陵洲鼻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接着他目光来到火堆中那只……焦炭
“兔子糊了!!”
就说怎么老是闻到一股焦香。
两人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兔子拿出来,结果因为烤了太久,插着兔子的棍因为已经碳化了,在赵崇山拿起来的一瞬间,根子吧唧一下折断了,连兔带棍都掉进了火堆里。
赵陵洲惊慌道:“赵崇山,你快扒出来呀!”
等兔子彻底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已经吃不了了。
两人看着那块黑色的碳,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两人笑够之后,赵崇山从怀里掏出一包野果子:“兔子没了,但有野果。”
赵陵洲:“你找草药的时候一起摘的?”
赵崇山:“嗯,你先填填肚子,我再去给你打一只。”
眼看赵崇山要走,赵陵洲喊道:“回来!大晚上,就放过兔子一家吧,人家睡得正香,被你从窝里抽出来烤了。”
赵陵洲看着手里的那堆各色各样的野果:“品种还挺多……”他捡起一个红色的野果,咬了一口,脸顿时僵住了。
赵崇山这厮是想暗害他么,找这么酸的野果。
“你吃的那个会有一点酸。”赵崇山这个马后炮赶紧解释:“不过甜口比较大,应该在你接受范围内。”
赵陵洲眼睛眯了眯,标志性的假笑又出来了:“哇,一点也不酸,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果子。你说他酸,一定是因为你没吃过甜的,你快尝尝。”
赵崇山一看就知道赵陵洲是在骗人。
但看着凑到面前的红果子,他还是凑过去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嚼着。
赵陵洲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讶异的问赵崇山:“什么味道?”
赵崇山:“酸得,涩的,应该是没熟透。”
赵陵洲:“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崇山:“习惯了,以前在山里演练的时候,比着更酸更涩的都吃过。”
赵陵洲:“你知道他是酸的你还吃?”
赵崇山:“因为是你递的。”
赵陵洲眉尾挑了挑:“既然如此,你就全部吃光吧。”
赵崇山:“……”
“小心——”赵崇山飞快从手中掷出一颗小石子。
赵陵洲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只蝙蝠倒在地上。
他嫌恶的往赵崇山身边挪了挪:“听说蝙蝠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不会这有一堆吧。”
赵崇山:“我观察过周围地形,相对安全,那只应该是误入的。”
赵陵洲重新拿起一个果子,边吃边说:“也不知道卞云和东珠的婚礼有没有继续下去。按照律法,尊长杀卑幼,仅需杖六十徒一年。”
他叹气道:“长辈杀小辈,不用偿命。小辈杀长辈却要斩首,连律法都要讲尊卑……”
赵陵洲明显是一副无法苟同的样子:“我承认,阿云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
如果我来判,我可能会斟酌一下情理,不会判死。但也绝不会判‘杖六十,徒一年’这种轻飘飘的惩戒。
所以我并不赞同,每一个杀人犯只要说自己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就可以掩盖掉她做的恶,从而获得减免刑法的机会。”
赵崇山却说:“乌县令真正的难关并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