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到底福大命大,被永琚踹断了两个肋骨,重伤高热,太医奉旨前去诊治,便将和大人的小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养好了伤,三司会审。
和珅对自己的贪污行为,倒是供认不讳,再加上抄出来的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自然也是狡辩不得的。
最后,奏折呈递御前,请昭宪皇帝永琚御裁。
而这时候,永琚也消了怒火了,加上懿欢跑回紫禁城泪眼汪汪求情,便没有问斩,只摘去顶戴花翎,充军宁古塔。
宁古塔,那可是最苦寒之地,哪怕上下打点妥当,也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充军一般都有年限,三年、五年、七年,还是终身,不过圣旨上没写年限。
但和大人还是满怀希望地去了,因为充军发配前,永琚便下旨,册封太上皇第十女、朕之幼妹为固伦和孝公主,并将和孝公主婚配丰绅殷德。
所以,四年后,十八岁的懿欢正式下嫁,和珅必定会被永琚召回京城。
烟儿记得很清楚,阿琚是这样跟和珅说的:“你若敢再犯,也尽管放心,朕不会砍了你,但会叫你重新回宁古塔,只不过……你也不用盼着回来了,在那里老死得了!”
轻描淡写的话,把和珅吓得砰砰磕头,连忙保证,若是再有半分辜负君恩,愿意自裁赎罪。
自此之后,和珅真的学乖了,半两银子都不敢贪污了。一代贤臣能吏就此新鲜出炉。
宁古塔是什么地方,和珅亲自体验过之后,他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再去!这四年能熬下来,是因为他心里有盼头,若没个盼头,他早死在那苦寒之地了!!
看着和珅一把鼻涕一抹泪的样子,永琚和缓了龙颜,“罢了,朕就再信你一次!你回府好生筹备你儿子的婚事吧!”
听了这话,和珅大喜,急忙磕头谢恩不提。
和珅退下去之后,烟儿懒洋洋从内殿走了出来,好像是刚睡醒一般,“阿琚,你真的打算再信他一次。”
永琚“嗤”地笑了,“朕会再用他,否则岂非白费这数年打磨?只不过,朕不会再信这狗奴才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是收纳人心的好听话罢了!”
“阿琚……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烟儿感慨地道。
永琚笑着说:“朕这辈子,除了父母,能信的,也就只有兄弟了。”——幸好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可以托心相信。
懿欢与丰绅殷德大婚后,永琚果然重新启用和珅,但也加强了对他的监视,不再如早年那般相信和珅了。
如此,渐渐便到了昭宪十九年。
在位十九年的永琚,也人到中年,绵锐、绵锌、绵铮、绵铸诸子俱已长大成人,渐渐争斗不休,永琚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不悦。
大阿哥绵锐最为年长,文武全才,已经颇具党羽,二阿哥绵锌的生母穆妃赫舍里氏失宠多年,自己也不怎么得永琚喜爱,便只得依附长兄绵锐。
三阿哥绵铮是中宫嫡出,自然心气最高,不满长兄已久,四阿哥绵铸是芸妃侯佳氏所出,芸妃这些年年老色衰,绵铸便选择了依附绵铮。四个儿子,结为两党,俨然是圣祖朝的大阿哥与太子之争,唯独不同的是,三阿哥没有被立为太子罢了。
可这仍旧叫永琚觉得烦躁不已。
烟儿一旁取笑:“你现在就烦了,以后成年的儿子会越来越大,你岂不是要烦死了?”
永琚瞪了烟儿一眼:“你不帮朕想想办法,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永琚已经人到中年,烟儿却依旧是年少嫩脸,看上去跟永琚的儿子差不离,烟儿嘻嘻笑道:“谁叫你要生那么多儿子的?现在知道头疼了?”
这时候,孟禧匆匆来报:“皇上,礼贵妃娘娘……太医说,已经无力回天了!”
永琚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毕竟是多年来最合他心意的女人,最近两年,因为不喜绵锐暗解党羽,他已经许久没去过承乾宫了。
这一次去,竟是最后一面了。
临死前,礼贵妃崔佳氏拉着永琚的手,含泪哀求:“臣妾将死,以后不能再服侍皇上了……”
永琚不禁唏嘘。
“锐儿年少不懂事,臣妾只盼着……只盼……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只盼皇上能原谅他!”礼贵妃泪流不止,苦苦哀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永琚点了点头:“他是朕的儿子,只要不是谋反,朕都会原谅他……”
得到这份允诺,礼贵妃含笑而去。
可礼贵妃没想到,她的长子望着求之不得地的储位,缕缕挫败之后,不但不悔改,竟真的走上了谋反之路,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圈禁至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礼贵妃刚殁了,永琚还没有从哀恸中走出来,圆明园便传来急讯——太上皇病危了!!
这个千古以来最长寿帝王,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昭宪十九年,他已经八十九岁了。
自他退位归政,已有十九年。
嘤鸣也已经陪伴了他十九年。
圆明园中,一片哀戚。
已经年逾四十的永琚带着两个弟弟马不停蹄赶了来。兄弟三人看着年轻的母亲,伏在床头,泪落连珠。他们的父亲,已经气息奄奄,他苍老得额头已经斑驳……
陪在年轻的母亲身边的,是他们的幼妹,固伦和孝公主懿欢。
这一年懿欢二十四岁,已经与额驸丰绅殷德生了一子,年才三岁。婚后三年,一直没有身孕的懿欢,盼子心切,终于还是选择了服用得子丹,所以才有了这个儿子。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渴盼的,当然是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
嘤鸣的四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家。
而她的丈夫,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弘历的手枯槁如柴,他握着嘤鸣细腻的柔荑,含笑道:“朕……这辈子,终究是辜负了你……”——年轻的时候,他有许多次对不住鸣儿。年老退位,虽然与鸣儿朝夕相伴,可他已经垂垂老矣,对着年轻的妻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嘤鸣泪湿双颊,极力摇头,喉咙像是堵了一般,只呜呜咽咽不成调,“弘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即使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真正到来的时候,方才感受到这种剜心的滋味……
弘历看着嘤鸣那年轻如许的容颜,一如相识之时那样年轻,他抬起苍老的手,抚摸着那张细腻如玉的脸蛋:“若有来世,朕再也不想比你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