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德不仅成了新派的成员,而且还成了度卡因·卡奈的指定继任者。护士同意度卡因进来了,但也只允许两个人进入病房。度卡因先是对众人表达了遗憾和慰问,然后说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首先夸赞他道:贾斯德所构想的那个社会模型很好,很有用,也很贴切实际。里面虽然还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存在,但并不影响它是一个很好的难民解决方案。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才,我们新派可不能轻易埋没。
然后顿了一顿,又道:我今天来呢,总共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征求他的同意,允许我将他的方案结合进我的治理议案中;二呢,则是有关他个人的工作安排——新派决定,从即日起,贾斯德·亚伯升任为我的特别助理。他以后的工作重心,将以辅助我赢得半年后的‘大选’为主。与此同时,新派也将承担起贾斯德的所有的治疗费用以及后续所有的护理与康复训练费用。
他看向护士,十分友善地问道:护士小姐,咱们医院最好的病房在哪里?我想给亚伯先生换个环境——这里有点小,也有点闷,貌似不太适合他的恢复与休养。
此时米列科,已经彻底懵了——半年后的‘大选’?不是三年后吗?时间节点又提前了?度卡因还要让贾斯德成为他的特别助理?特别助理不就是派内指定继承人吗?贾斯德才二十几岁啊,不论从任何角度考虑,他都不是最优先的人选吧……还有他那个漏洞百出、幼稚无比的方案……你居然想去执行?我的天,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呢吧……
我说,卡奈先生,卡奈司长,你要是知道上条时间线所发生的那些事,你肯定会后悔的……贾斯德成天骂你那宝贝孙子……更是与你一手创建起来的卡奈家族,一直对抗……
贾斯德的兄嫂自然感恩戴德,就连卡米丽也千恩万谢起来。
很快,贾斯德换入高级病房。很快,度卡因一行人结束了此次的探访。米列科与卡米丽在同贾斯德的家人寒暄几句之后,也结束了此次的行程。
他开车送她回家。此时已经入夜,他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思考着这条时间线上的所有事。如果不想成为能够改动世界线的因子,那他就必须回去——可是如何回去?他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没搞清楚呢,又如何谈怎样回去?
迷茫。他不想成为毁灭某个世界的罪魁,他更不想被某些更高维度的观察者定义为错乱的因素。但他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是按部就班地在这里继续生活,还是苦思冥想出脱离这条时间线的方法……
广播里在播报今天的暴徒和暴行。死亡六人,受伤十九人,被捕九人。侦探公会宣告:此案正式破获,为首的三名罪犯已经全部抓获,并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此三人为: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此团伙终日宣扬末世论,是个不折不扣的邪恶组织。侦探公会已将其核心骨干全数缉拿归案。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侦探公会会在第一时间向全社会公布所有情况。
这三个人的名字他感觉十分熟悉,于是仔细一想,便想起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正是创建湮灭派的那三个中二少年。
米列科不禁愣住。
湮灭派在没成型之前就被消灭了?那三年之后,源义郎还怎么推行他的那些邪恶阴谋?这件事可就不是只提前了一点点了,而是提前了整整十年之久……这条时间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我的某些行为造成了它的改变,还是它原本就是如此?
驶达红绿灯路口,他停下车。车窗外一片斑斓,霓虹灯也在不停闪烁。他从迷茫,变成了焦虑。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再做出什么不同的行为,是否会让世界毁灭的节点提前?
纳索人就曾记录过这样一颗星球——时间跳跃者妄图逆天改命,但最终却把那颗星球,拉入了毁灭的结局。
他不禁皱起眉。
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痛苦。卡米丽注意到了他的样子,她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你放心,这辈子,我非你不嫁……
看来她是误会他的担忧了。
大不了你带我私奔呗。卡米丽继续说:我爸是个老顽固,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比他更顽固。小猪猪,开心一点嘛,一会儿去看电影好不好?听说有个新片子还蛮不错的,我想去看看。
他看向她。她处于微暗的灯光之中。她的眼里全是爱意。她那红嫩的嘴唇,也被夜色涂抹上了一层妖艳的色彩。她在微微地笑。他的心,被她狠狠撞了一下。
或许,留下来,和她度过颇为漫长的一生也是种不错的选择。这不正是他的遗憾吗?这不正是他渴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吗?这不正是他每到孤寂夜里,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痛苦不已、孤单不止的因由吗?
或许,上天让他无故掉入这条时间线,就是想让他弥补自己的遗憾。
他扣住她的手,舒展开眉头,然后柔声道:行,听老婆的。
卡米丽笑得更甜,也让他更加迷乱。
……
看电影,吃晚餐,又去了附近的酒店。鸳鸯戏水、珠联璧合、上下翻腾,最后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抱着她,终于作出了决定——他要留下来,什么都不去干预,什么都不去忧虑,他要顺其自然地,和她在一起,度过剩下的余生。
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里面的世界大变了模样,未来岛没有改名,陆鸣教授没有死,源义郎也突然寿终正寝了。他娶了卡米丽,他们生下了三个孩子。他一生幸福,他也让所有人都吃上了纯天然的粮食。死后,他被人们铭记,他还获得了岛上的最高科学奖项——未来奖。
当清晨的一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时,他醒了过来。卡米丽还在沉睡,她的鼻息就像羽毛似的撩拨着他的胸膛。阳光很淡,照在她的脸上,又照亮她的睫毛。他看着她,不由得想起昨夜的那场梦。
是啊,梦里面的场景,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他也是人,他也是有欲望的。上个时间线的他,过得太过痛苦了,所以他干嘛要舍弃眼前的一切,重新让自己回到煎熬之中呢?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又搂紧了她的身体。
这时,卡米丽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十分不情愿地醒过来,然后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她接了起来。
她不耐烦地说,“爸,人家在睡觉呀……这才几点啊……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我睡醒再说吗?”
对面说了一句什么。
卡米丽撒谎道:“昨天从医院出来都快十点了……我只好去亚伯哥家里了……是的是的,我没见他,昨天一整天我都没见过他……你不是不让我见吗?还那么凶……哎呀呀,你可别……你刚把人家骂走,结果又让我去约他……爸爸,没你这样的……哼,我能不生气嘛……”
卡米丽笑了起来,“爸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同意我和他的事了?是妈妈劝的吗?还是你突然想明白了……”
接下来,对方说了很长一段的话,卡米丽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她挂断电话,看向米列科,无比沉重地说,“源先生……过世了……就在刚刚,一个小时之前。”
米列科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源义郎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