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子?你就是陈抟?”
慕容龙城仔细打量着面前其貌不扬的邋遢老道,眼底有过思量之色。
按理来说,他当年无敌天下之际,此人尚在人间,可惜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被传的神乎其神,始终未能一会。
老道道袍古旧破烂,看着邋遢,然面容红润若婴儿,鹤发高冠,形貌清癯,袖中一截玉柄拂尘绕于腕间,一双眸子澈净分明,宛若及冠少年,端是有种难以形容的绝俗之貌,往那一站,风雪荡过,只似随时要飞离人间一般。
陈抟淡淡一笑:“慕容居士昔年威震天下,睥睨江湖,何等的不可一世,自然不会识得我这么个闲云野鹤的老道,但我却见过你。”
“哦?”慕容龙城闻言眯眼,“何时?何处?”
陈抟手握拂尘,叹道:“正是阁下当年为了掀起宋辽争端,化身易容,入契丹为官之际;贫道那时为了追那头野驴,遍寻天下,凑巧正在大辽境内。”
慕容龙城脸色不变,语气也是冷漠,哼道:“一派胡言,本尊从未有过什么大辽为官。”
陈抟摇头道:“我非但在辽国见过慕容居士,吐蕃也曾见过,你那时化身天竺僧人,被吐蕃皇室奉为上宾,但后来却暗地里夺了‘黑教’的《七字真言咒》,又窃了‘金刚宗’一门号称可得龙象大力的护法神功,再密谋了几件大事,惹得各教动荡,厮杀不断,妄想以此将矛头引向中原,只是最后遇敌而退,此事方才作罢。”
他眸光一转,望向几人。
只是不等开口,段思平已顶着一副阴晴不定的脸色,转头看着慕容龙城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就是当年那个窃我段氏《枯荣禅功》、《一阳指》,行刺我段氏皇族子孙的妖僧?我说呢,吐蕃何时出过这等人物;当年我寻着踪迹追至吐蕃,本想大开杀戒,可那几教早已斗得元气大伤,心觉有异,方才一止杀心,暗中探得天竺僧人的存在,只可惜你倒是躲得快。”
慕容龙城仍是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回应,只是直勾勾的看向陈抟。
事实上他心中也觉讶异,这些事情本是人不知,鬼不觉,自认隐藏的极好,不想竟全然落入旁人眼中。
慕容龙城冷漠道:“追一头野驴能追到大辽、吐蕃?都说你练就了一门睡觉的功夫,我看是睡傻了脑子。”
“嘿嘿,不凑巧,本太保当年就见那头杂毛驴。”李存孝语出惊人,似笑非笑,言语也不像作假,“说不定论岁数,那头驴活的比你还长。”
慕容龙城脸色阴沉的像能滴出水来,如今他已成众矢之的,全赖陈抟的三言两语。
陈抟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目光,道:“那头毛驴来历有些不太一般,据说是那八仙之一张果老的坐骑,叫什么‘万里独行,踏雪追云’比千里驹、汗血马还要罕见。”
蓝袍文士不冷不热道:“再罕见也是头畜生,难道还能成精不成。”
陈抟淡笑道:“实不相瞒,那驴子已通了灵智,非但如此,还练就了武功,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不然老道我也不会耗费数十载岁月去寻它。”
风雪渐大,几人看似一面漫无目的的谈论着,一面脚下挪步,变幻身位,气息暗提。
蓝袍文士面上笑容一僵,嗤笑声更重:“嘿,吹吧你就,再吹几口,那畜生保准比我们还厉害,干脆让它白日飞升得了。”
陈抟却极为认真地道:“老道绝非虚言,那驴子当年自张果老之后又经吕洞宾喂养了些年头;据说吞了不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本该一命呜呼,不想遇到位异人,那异人不但以精神念头引其开了灵智,还传了一门极为神异的《内家拳》,以吞劲之法将那磅礴药力尽数化于精气血肉之中;是故,那驴子只以天材地宝为食,以天地之精长存于世,算下来,说不准离成精真就不远了。”
“陈姓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台和尚缓缓抬起双眼。
陈抟点头道:“不错,正是陈姓人,昔年也是从此人口中老道才得知了这头驴子的存在,只是数百年的光阴岁月,这驴子早已灵智大开,不但肉身强横绝伦,还成就了一身非凡内力,曾跑到西方被一群土着奉为邪魔,引来无数信徒日夜叩拜,差点当了皇帝。”
陈拙起初只是暗蓄精气神,只待大战,但哪想这陈抟越说越邪乎,尤其是扯到“陈姓人”三个字,他不禁嘴角一抽,一头驴,还差点当了皇帝?
而且陈抟提及陈姓人时,还似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不只是陈拙,其余几人的眼神也渐渐古怪起来,那模样就像看见黄狗飞上了天,青天白日见了鬼。
这是个妖精啊。
李存孝突然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双肩,呲牙笑道:“好说,本太保这一身功夫也与那异人有些关系,不过么,我若见他,只会一较高低,看看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
他嘴角一咧,越咧越大,面上笑容也是化作狂笑癫笑,满头蒿草般的焦黄长发轰然爆散开来,如长蛇乱舞,体内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机,犹如实质,仿佛一团血雾自他毛孔皮肉中钻了出来,包裹铁槊,蔓延全身。
“磨磨蹭蹭,别废话了,我已经忍不住了!”
他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在眼窝里骨碌一转,手中铁槊抡圆一挥,化作一道匹练,风雪中只似凭空多出一轮血色圆月,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呜!
刺耳的风啸回荡开来。
所有人早已等待多时,闪避的瞬间齐齐动手。
“哼!”
慕容龙城飞身一撤,杀机陡起,腾空挪转的刹那,他周身之外,层层剑气无形而生,犹如长河大浪,盘旋而转,剑射八方,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攻守兼备的同时,他看似无差别出招,然闪身一转,竟已到陈拙面前,剑指隔空连点,来的突然。
“小子,受死!”
缕缕剑气直逼陈拙。
段思平原本还想先找慕容龙城一了仇怨,但眼前一花,已猛的多出个人来,正是那蓝袍文士。
金台和尚口宣佛号,双足一稳,以韦陀降魔之势,大手一擒一探,竟然抓住了李存孝手中那杆搅动风云,石破天惊铁槊,浑身真气暴乱,青衣鼓荡,面上筋络根根浮出。
僵持间,二人只如两只蛮牛般撞向远处,轰的一声,竟撞进了一面山壁,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皆如纸糊,只剩下李存孝那疯魔般的狂笑传出。
陈抟却是一抖拂尘,不见如何动作,背上黑漆漆的木剑无由而震,“嗖”的破空飞离,如流星般斩向远方雪幕。
那木剑去势惊人,隐有风雷之声。
“轰!”
陡听雪幕深处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炸响,木剑折返而回,盘旋于陈抟身前两尺,飞旋不坠。
“雷击剑?好剑!”飞雪中,一道身影大步流星而来,然那开口之声却尽显邪异,竟是一轻一沉,分出两个声音,“好的很,终是赶上了,贫道逍遥子,领教道门先贤之招,请!!”
至此,天下高手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