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池山之巅,岩石上有一窝黑尾幼雀,张翅引项,嗷嗷声叫。食物少稀,母雀速起往山下飞去,途径一间木屋,听闻声响,落入窗边。
秦慕兰见到黑尾雀,抓一把谷粒撒出去。黑尾雀展翼起飞,她关上窗户,行回屋内,点燃油灯。
床榻前,李顾查找包囊里的物品,取出几本有关器具的书籍。不小心掉出一幅画卷。秦慕兰捡起置于桌面,解开捆绳,缓缓展开,此画为山水图。她感觉熟悉,看向落款,发现竟是董其昌那幅画作。
“你怎么还把这幅画带来这里。”
“我出京后把它烧毁了,何以在此。”话未说完,李顾觉得言语不妥,又道:“‘旧画'已毁,‘新画'为董其昌所作。”
“什么乱七八糟,简单来说就是董其昌临摹那幅粗画,而粗画是对照董其昌真画绘制,然后真画被人损毁,粗画留了下来,董其昌按着粗画内容画成真画,最后粗画也烧了。”
“你这话把我绕晕了,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秦慕兰卷起画作放回包囊,并从里面取出一本书,看一下封面,字迹模糊,却见墨书“梦溪笔谈”。她翻了全书,无有用迹索。
“沈括虽善工科,但是这本《梦溪笔谈》更像社会百科全书。”李顾漫不经心言道。
秦慕兰不以为然,斯甚推崇《梦溪笔谈》,“此书还是有极高的价值。”语毕,她走到前屋,既从物柜拖出箱子。
反复查看,仍无头绪,外箱方孔不大,似乎不是钥匙插口。她拿出一个小锤,东敲西击。身旁的李顾看着笑出声,“你把这个当成锅盆啊。”
秦慕兰顿了一下,放下手中锤子,再次观查箱子,“如此看来,很难将其开启。”
“据传公输班改进周代锁钥,并在此基础上发明一种盾锁,其内部设置机关,外装琐引,需要特别制作的钥匙,然后按准确步骤打开,稍有不慎,器具损毁。”
“如你所说,难道这个箱子的内锁是鲁班盾锁?”
“没错,我也是刚刚想到。你此前锤击箱子,完全无用,还得要找到钥匙。”
“难道没有其它办法?”
“倘若知晓内部机关构造,找一个锁器能匠,或许能将之打开。”话音刚落,李顾想起一个人,不免唏嘘,他活着的话,应该能够帮忙。
半刻时,李顾看着箱子,无任何头绪,步出房屋,坐上石凳。秦慕兰趴在木桌,忽闻门声,起身行至前廊,悄然坐到李顾对面。
李顾见到秦慕兰,不由自主露出笑容。二人无话,只是静静地遥望夜空。
天空中,北极星特别耀眼,七斗稍弱,落边不少星星,一闪一合。
李顾从腰间取下小布袋,将其打开,拿出一块玉。秦慕兰接过手中,细细观之,玉面阴刻有兰花,栩栩如生。
“这块玉石通体莹润,造型独特,尤其是这朵兰花。”
“你如若喜欢此玉,那就留着罢。”
秦慕兰微微低头,紧闭双唇,随之看一下外面,徐徐站起,走向院子。
漆黑之夜,林间亮起一个光点,然后是两个,三个,四个,映入秦慕兰双眼,“山里好像起火了!”
李顾急速行来,只见远山出现多处火点,最为诡异的是焰光渐趋木屋,还伴随沉重脚步声。
忽闻如雷声般大吼,二人内心大惊,退后几步,转过身却见木屋燃起熊熊烈火。
几只怪兽不知何时冲至屋后,朝向木屋吐出火焰。秦慕兰踉跄倒地,李顾步回将其扶起。
木屋火势愈来愈大,二人往外奔去,没成想,林火蔓延至此,无路可退,只能待在原处。
这时,有一只怪兽发现二人身影,疾速袭来。他们奋力跃起,躲进侧边石台底下。
怪兽四处找寻,很快来到石台旁。李顾看清其形貌,四足马蹄,长尾独角,背彩腹黄,应是麒麟。
“林火似乎变小了,我们找准时机冲出去。”秦慕兰轻声言道。
“只能如此。”李顾看着树木燃起的焰火,察觉不对劲,又道:“还是先别出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麒麟不会喷焰。”
秦慕兰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别的怪兽?”
李顾观察四周,并无异样之处,“没有,看来只有麒麟。”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额头直冒冷汗,“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
秦慕兰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忘记了。”
“我猜测无错。”李顾盯着麒麟,待其分神,既道:“我们跑向木屋罢!”
“那里有火!”话未说完,李顾一把抓住秦慕兰手臂,径自冲向燃烧中的木屋。
不知过去多久,李顾睁开双目,还是夜晚,前方有不少人,都蒙着脸。他们手持火把,就像团团篝火,特别刺眼,有人拖拽尸体,也有人检查随身物品和包囊。
几人发觉李顾醒来,急告首领。未久,首领赶来这里,看到李顾眼神迷离,意识应该还没完全恢复。他并未将之束缚,而是让手下做好防备,听取回报。
半刻时,李顾神志清醒,惟见身旁秦慕兰躺在地上,使拇指按住其后颈,轻拍额头。
秦慕兰环顾四周,猛地起身,取出短剑,注视着火光处。
“你别紧张,对方如若行歹,早就动手了。”
“那他们在做什么?”
“我也不晓得,我们待在此处,了察情况,倘若还在幻术之中,那就先行脱困。”
秦慕兰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见闻,都是幻像?”
李顾言道:“并不尽然,你看到狐狸、利库玛和刘宗敏身影在何处?”
秦慕兰刚想说话,只见那位首领行前而来,立即闭口不语。其人解开掩面围布,现出容貌,不出意料,然为掩机寨苗人首者。
“你们所言,我已听到。”首者俯身看着李顾,又道:“我们所施的幻术,竟然被你破了,还是二次,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世间罕见。”
他这番话让李顾心安,既然不在幻术之中,如今所虑便是如何脱困,“你想要什么?”
首者遂道:“你们刚才昏迷时,我令手下查找随身包囊,都是一些奇怪的物品,里面并无《帝舜舆图》。此图藏在何处,还是说逃走那三人所携。”
“我们将舆图留在永绥城内友人处。”
“别诓骗我,幻术师在幻境里耳听对话,《帝舜舆图》就在尔等身上。只不过当时你们行动自若,故此未能取得。”
李顾没想到幻境里言语交谈,现实中亦可听闻,顿思一下,言道:“这么说来,你也获知《岐山甲注》的去处。”
“不仅如此,我们还找到那间木屋,并且在后院挖出木箱。”言罢,首者命人抬来箱子。
李顾观之,确系为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无法打开箱子内层。”
首者未隐瞒,既道:“是的,此箱内嵌机关太过复杂,我部曲没有熟识木器之人,不过其它苗部有器师。”
李顾思忖片刻,言道:“能否让我看一下木箱,或许有办法开启。”
首者令手下束缚秦慕兰双手,囚困于马车上。她此时身体虚弱,任由摆布。李顾知晓对方意图,默不作声,只要其安全就好。
事毕,既有二人打开箱盖,李顾行前查看。木箱外层与吕伯梓所说一样,藏有一些木简,他没有细详内容,而既看着那个方孔。
此孔宽约半寸,长概二寸,深浅不知。凑近观察,亦难发现什么线索。
“木箱机关繁琐,恐怕得找大师级工匠方能开启。”
首者合上箱盖,取出围巾蒙住脸面,“如何打开木箱,这是我们的事。你只须找出帝舜遗物藏处即可。”
李顾言道:“看来我们在幻境对话,全都被你们听到。藏物处毋须寻找,就在此地。”
首者露出诧异的表情,看向周围,随后大笑起来,“你别耍小聪明,我们苗人经常在此附近狩猎,对这里相当熟悉,就是一处废墟,不可能藏有任何宝物。”
李顾也露出笑容,“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保证马车里那名白面书生不受到伤害。”
“你们只要敛行同协,既保无虞。”言罢,首者下令在此安营宿夜。
李顾行至马车,两旁有人值守,秦慕兰躺身车内,无异样,遂离。他很快来到苗人丢弃死人的地方,寻得吕伯梓尸身,就地掩埋,并做好标志。然即查看吕伯梓下属尸体,死因皆为窒息。此后找到沐启丰两名侍从,却唯独不见沐启丰。
三个时辰前,沐启丰逃跑时晕倒,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之地,使劲爬行,已然精疲力尽,再次昏迷。
其身地下,几人听闻地面响动,莫敢出声,洞顶不时掉落尘灰。过了几刻时,逐渐恢复平静。李顾四处查看,发现此洞为人工开凿,地道纵横交错,深幽繁长。
洞中有不少痕印,以前应该摆放许多物品,不过已然腐朽。黑暗中,秦慕兰行至李顾身旁,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并没有,我们回去罢。”
李顾和秦慕兰很快归至原处,既与胡宜、刘宗敏商讨如何逃出此地,无果。过了两个时辰,夜色降临,他们觉得歹人可能离开,便再次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