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灯影稀疏,今夜的夜空算不上很晴朗,夜幕上只是隐隐约约的点缀着几颗星子罢了,连月亮那婀娜的身影也不见了,天幕下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沙衣。
华清园,苏宅。
苏锦城回到家后,先是让顾长歌上楼梳洗一下,他自己在楼下招呼起了安格夫妻。
“两位随意,这位女士要不要去梳洗一下?楼下就有客房。”苏锦城看了眼安格虽然略有整理可以依然有些凌乱的衣服和长发,还有哭过后略红的眼睛,好意指了指走廊上的房间道。
必竟以后这可能就是自己岳母,反正态度好点准没错。
东盛距离华清园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安格已经冷静了许多,闻言与乔治对视了一眼,看向面前的这位自始至终一直冷静安排的青年,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谢谢,正是我需要的。”而后转身看向乔治,握了握他的大手,“我去去就来。”
乔治点点头,苏锦城忙唤了张妈,让她带安格去客房,并带上换洗衣服。
安格转身离去,客厅就剩下了苏锦城与乔治两人。
苏锦城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位埃尔坎家族的现任族长。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意大利绅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族般的优雅,资料上显示他已经五十二岁了,可是事实上他的外表出奇的年轻,三十多岁,或许三十五六却是一定还没有四十的样子,甚至连身材都无可挑剔,可是他身上的气质又不像年轻人所能拥有的,那是岁月留下的睿智,皮肤较白,五官轮廓较深,有着一头天然卷的浅棕色发,褐色眼眸很有力量感,让人只要被他注视就会有一种被震到的感觉。
然而那份沉稳和震慑感在他露出笑容后又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整个人都变的柔和,可亲。
“年轻人,不介意给我做一个介绍吧?”
“当然,我是苏锦城,长歌的丈夫,乔治·埃尔坎先生很高兴见到您,请坐。”苏锦城整理一下衣服,脸上一片沉着淡定,他轻轻伸了一下手,示意乔治坐,而他自己也顺势坐在了乔治的对面。
乔治眼睛微微一眯,也跟着坐了下来,听闻对方介绍是顾长歌的丈夫后,这才认真的打量了起了对方。
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样貌俊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T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身上有股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绝非等闲之辈。
最后结论,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不亚于他自己的儿子亚瑟,跟长歌站在一起也很般配,只是资料上好像并没有说长歌有结婚……再想到这年轻人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心里不免惊讶,他的事业是h大,可是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也许在意大利还有人会认出他来,可是这里是华国,也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信息。
莫名的那双桃花眼让他觉的很熟,想了半天这才突的想起许久以前在老马克的宴会上好像匆匆见过一面,是神秘的东方D极豪门家族苏氏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当家人。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是吧,苏先生。在老马克的宴会上!”
“是的,都两年前的事情了,您还记的,我的荣幸。”苏锦城笑了笑,将佣人上来的茶水向乔治的方向推了推,“茶,可以吗?”
“没关系,我不挑。”乔治接过,露出一个微笑,正想说什么,便听到脚步声,安格已经收拾好回来了,身上换了套浅色休闲服,头发只是半干带着水气,上年纪的老佣人跟在她的身后,提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少爷,这位夫人有胳臂上有好几处擦伤,还是上些药的好。”张妈是收拾客人的衣服准备清洗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少量的血迹,于是就赶紧去拿了医药箱,没想到这位客人说什么也不擦药,硬是着紧着出来,她没办法只能告诉大少一声,也算是尽了职责了。
乔治微皱了一下眉头,苏锦城还没有开口,他就站起来,走到张妈面前,“交给我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客气了。”国外人就是瞎客气,张妈将医药箱交给乔治,也算是完成任务了,转身就去厨房忙活了。
乔治拉了安格坐下,安静的帮安格收拾胳臂上的擦伤。
安格却像是不觉的疼一样,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直看向楼梯,余光看都不看客厅的坐着的两们,嘴里喃喃自语,“点点,还没有下来吗?”
“我上去看看。”苏锦城站起身来,他也很担心顾长歌的情绪,只是总不能让客人独自坐在外面,又是长歌的母亲,失了礼数总不好,现在听到她这么一问,也就顺势应下,转身上楼。
顾长歌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的苍白的脸,忍不住手指抚向那双凤目,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其实刚刚那个女人把她保护的很好,被人袭击摔倒在地上除了衣服脏点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只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下去,可是却是怎么也迈不动脚。
妈妈——
这是一个很陌生很遥远的词,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两个字。
刚记事的时候,是渴望而期盼的,傅妈妈一直教育他们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们的父母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才会放弃他们,让他们要对生活抱有希望……她就傻傻的相信,然后等啊等的,觉的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当她长大可以自己判断事情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傻,弃儿,弃儿,既然已经遗弃,又怎么可能回来再找她。
恍惚间想起那此年特别喜欢的一道歌曲,“……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然而这最终只是一个奢望,导致她直接进·入叛逆期,她开始恨,恨他们的无情,恨他们既然不想要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忍受世人的嘲笑,觉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都是黑暗的,恨不能拿刀去街上砍人,额头上写,‘报复社会’。
那是第个青少年时期不可缺少叛逆的时段,孤儿园的孩子早当家,她的那些阴暗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园里的接近赤色的经济状况拉回了现实,辍学,打工,挣钱,然后被星探看中,开始进·入飞娱,一开始只是为了挣钱,然后慢慢的喜欢上拍戏的那种感觉,再没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上一辈子活了不到二十七个年头,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不管是她被爆绯闻,还是出车祸,还是毁容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她只是重生而已,生活刚刚好转有了盼头,她却跑了出来。
然后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思绪,自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孔时就已经混乱,僵硬,已经建起的堡垒瞬间倒塌。
苏锦城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顾长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梳妆镜前,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
慢慢的迈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揽过顾长歌的肩膀,擦掉她眼角渗出的一滴水色,“不要难过,你一向果断,既然已经这样了,何不弄个明白,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只是难受,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苏锦城修长的手指划过眼角,顾长歌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她还是不能无动于衷,深呼口气,就像是苏锦城说的那样,在这里干坐着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不如弄个明白,如果真的不值得相处的话,他们无情,她便弃不就是了。
胡乱擦了把脸,顾长歌从苏锦城的怀里站起来,走到衣柜前随意选了一套后走向洗手间,“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嗯,好。”
……
当四人终于坐到一起的时候,已经是进·入苏宅半小时后。
安格一脸希翼的看向顾长歌,双手紧握,看的出来很紧张,而乔治测在一旁不停的安慰,顾长歌与苏锦城坐在他们的对面,脸色平静了很多,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第一句话就让安格脸色刷白,“当年为什么抛弃我?傅妈妈曾说过是在垃圾桶里捡到的我,大冬天身上只有一件很落的被单,脸色青紫已经休克,没有给我留一条活路,如果真那么想我死的话,何苦怀胎十月还要生下我?”
“长,长歌,是妈对不起你。”安格从自己女儿的口中亲耳听到当年被抛弃的那一幕几乎崩溃,几欲昏厥,可是她还是咬牙逼迫自己清醒,她要解释,“你要相信妈妈是最爱你的,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想要抛弃你的想法,我只是识人不清被人算计了,妈妈找了你好多年,可是一直找不到,找不到……呜!”
顾长歌心里一震,这才知道里面还有内幕,心里绷起的那根线突的松了起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女人并没有要扔掉她的意思,扔她的另有其人。
但是想是这么想,她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冷硬,“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解释清楚。”
看着一向坚强的安格泣不成声,乔治拍了拍她的肩膀觉的她情绪波动太大,所以还是自己来讲述好,于是他看向顾长歌,“我来告诉你吧。”
“你是谁,我的父亲吗?”明眼人一看这两人就是一对,顾长歌按说应该直接认定这位是自己父亲的,可是看着那明显外国面孔的长相,她直不觉的自己有那方面的血统。
“血缘上不是,可是实际上我是你的继父,我叫乔治·埃尔坎。”
乔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此做着自我介绍。
顾长歌点头,然后突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埃尔坎——这三个字好熟悉,不其然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有着蔚蓝色眼睛的利大意朋友,“亚瑟·埃尔坎你认识吗?”
“那是我的大儿子,也是因为他我们才终于找到了你。”赞赏的看了一眼顾长歌,真是聪明的姑娘,然后叹了一口气接着叙述。
“安格,也就是你的妈妈,她在认识我以前的时候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对方的家人极力反对他们的关系,并使出了一些不好的手段,你的亲生爸爸在当时没有站出来,选择了回家,你妈妈最后只留下了你,”
“请相信她是真的爱你,只是她没有想到你亲生爸爸的家庭还是不肯饶过她,她无奈之下才产生了出国的念头,必竟他们的势力在那里要弱的多,本来就是逃难,如果再带着你那将成为明晃晃的靶子,正好当时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们就站了出来,说原意帮她照顾你,等她在外站稳脚跟了再来接你,你妈妈跟她从小二十几年的姐们情,当时虽然很舍不得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无奈之下就将你留了下来,请相信她当时真的是不得已的。”
乔治一直站在一个客观的力场上讲述着这个故事,说的也很仔细。
“你会失踪被丢弃,全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原因,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在心里一直的恨着你的妈妈,并且在暗处等候报复你的时机,她把你从你妈妈的手里骗走后,就直接将你抛弃了,却一直瞒着你妈妈,定时的会送上一些照片跟视频讨要生活费,让你妈妈认为那是你,并表示你过的很好。”
“你妈妈很信任她,于是安心在国外打拼,后来认识了我,并且我们相爱结婚了,她对亚瑟很好,我也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女儿,我们一起约好了蜜月完后就要回来接你的,可偏偏那段时间正好家族里突然发生了动乱,她为了救亚瑟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卧半年多才终于能够行动自如,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她的那位好姐们却说你走丢了,那一年你三岁!”
“我们发疯了似的寻找,可是因为本身就是一个骗局,所有的线索也是假的,我们的势力又在欧洲,而你去是在这里失踪的,结果一年一年的只能无功而返,始终没能找到你,直到亚瑟在机场遇到你,并认出你,我们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对不起长歌,兜兜转转,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做父母的没用,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委屈自己一个人过的那么辛苦。”
“长歌,请相信妈妈,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当时事业爱情双重打击,我只有你,看着一天天在我肚子里长大,那是我全部力量地来源,我是那么的爱你,那么的期盼你出世,我怎么可能丢掉你,长歌……原谅妈妈好不好,是我错了,不该轻信于人。”
安格拍着自己的心口,每每回忆起过往,都仿佛拿着一把钝了的锉刀在割她的心一般,那种感觉痛不欲生,她看着长歌,那双与顾长歌一样的好看的凤眸里,有内疚,有期盼,有悲伤,有化不开的痛。
顾长歌的心就颤了一下,原来坚起的寒冰慢慢被融化,她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原来——傅妈妈说的没错,她的妈妈是真的有苦衷,并不是不要她,这让她多年的的阴郁瞬间消散一空。
然后她又想到亚瑟,也终于明白当初本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他却肯牺牲自己的时间陪她游玩,原来他当时就怀疑了,而上一辈子,她从来没有到过意大利也没见过亚瑟,再加上车祸后那三年几乎跟本就不出门,这样说起来的话,上辈子他们没有找到自己,也许还真的有原因。
想通了这些,顾长歌这才终于认真看向安格。
她的样子很憔悴,脸色很苍白,却自有一身优雅的气质,她有着跟自己至少六成像的脸,她的目光很哀伤,看着这样的她,莫名的心就疼了起来。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张了张嘴,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那两个字有些太重,第一声,声音都没以发出,只做张了个口开,“妈——”
一直在观注着顾长歌的安格,怎么可能错过她那细小的变化,哪怕是没有声音,她却觉的听到了心里,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将顾长歌一把抱住眼含热泪,嘶喊出声。
“点点,我的点点,对不起,对不起——”
顾长歌的手举了举,最终于在安格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声音都带着颤抖,却终于喊了出来,“妈!”
“唉,唉,再叫一声,再叫一声,妈妈找了你十几年啊,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点点,对不起,对不起。”安格痛哭流涕,激动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顾长歌于是双喊了一声,“妈。”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终于也有了家人呢。
苏锦城与乔治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笑,然后还没有高兴多久,下一秒就发生了意外。
安格长时间情绪波动很大,以前又曾伤到过心肺,现在长歌终于肯认她了,整个人一放松,身体就再也撑不住,整个人一软就趴到了顾长歌的身上晕了过去。
这吓坏了顾长歌和在坐的另外两人。
“妈——你怎么了妈!”
“安格,安格!”
“快,张妈叫医生。”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顾长歌扶着安格软倒的身体,顾不上悲伤,不停的叫着,乔治慌张的上前查看了一下,而后转身跑了出去,苏锦城大声的喊着叫医生。
张妈慌张打电话,这个时候乔治又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原来他是去车上拿药了。
类似求心丸一样的东西,自意大利到华国后,安格的情绪就一直波动很大,他就留了心早早在包里车上都放了药。
药很管用,几分钟后,安格眼睫一颤终于睁开了眼睛,双手胡乱的在四周找着什么,直到抓信顾长歌的手紧紧扣住后才放松了下来,“老毛病了,点点不要担心。”
“安格,不要开口,你现在需要休息。”乔治担心的上前,接替顾长歌的位置抱紧安格,褐色的瞳孔里是满满的担心。
安格却皱着眉头,“我不要,我想跟点点在一起,我不要休息。”
乔治求助的看向顾长歌,安格倔起来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顾长歌了然,低头安抚的握紧安格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才刚认了你,你就这样,我会难过你知道吗,如果为了我好,你就去休息一下怎么样,这里就是我家,我不会跑的,我保证你什么时候都能看到我,所以听话好不好。”
顾长歌都这么说了,安格怎么可能反对,于是只能点了点头,“我休息,我听话,点点不要生气。”
“好,我不生气。”
顾长歌忙起身让乔治将安格抱了起来,在苏锦城的带领下来到了最近的客房,恰好这个时候医生也来了。
终过一番检查,医生也确定乔治的判断,安格这是长期波动大,又忽地过份激动引起的昏厥,安置她以后要保持心情舒畅,又开了一疗程药才算完。
送走医生,安格拉着顾长歌的手不让走,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安格一直问了许多顾长歌小时候的事情才终于慢慢睡着了。
顾长歌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调了一下室内的温度后走了出去,房门一关,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在餐厅里找到乔治和苏锦城的时候,终于寒声问出了一个她早就想知道的问题,“——那个人是谁?”
乔治一点也不意外顾长歌的问题,优雅的放下手中的餐具,这才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叫韩时珍!”
顾长歌瞳孔一缩,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没想到会是她,那个演艺圈里有着绝对地位的国际巨星。
一旁的苏锦城暗道一声果然,早在查到那个韩时珍的时候他就觉的这个人不对,没想她居然曾经对长歌做过那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