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不需多久后,一个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白霖霜抚了抚衣角,将目光放在一直看着老者的男子,静默不语。
那位老者的身身形渐近。
像是忽然发现这里站了两人,他愣了几秒。可几秒后,他却淡定自若地往前走来,几步便到了亭外。
见到两人盯着他,他笑了一笑,道:
“这位公子,小姐,见笑了。不知两位这样看着老夫,是觉得老夫有什么不妥吗?”
白霖霜眸光淡淡,一如既往地看着公孙青寒。他却转过头静静地盯着自己,也未开口说话。
她笑了笑,笑意中还带着些咬牙切齿。
“老人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我们俩忽然瞧见一个生人走来,有些好奇罢了。”
“生人?小姐可是说老夫是生人?”
那老者撸了一把胡须,那样子与老头倒是有些相似。白霖霜不由得多注意他几眼。
“是啊,生人。”
她再次看向未搭话的公孙青寒,示意他也跟着说几句,总让她自己一个人尬聊这算什么事?
那老者的眼神在他俩间打转,直到扫到公孙青寒嘴上的伤口,才仿佛了解到什么,一脸意味深长地道:
“两位应该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吧?不知怎么会寻到老夫这里的?这可是老夫为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准备的屋子,不知你们两位不速之客,可是住得舒服?”
“咳……”
白霖霜咽了咽口水,刚才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谁知道他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她的背,继而金口一开,便对着老者道:
“叨扰前辈准备的住处却是我与内人的不对。只是前几日才逢喜事,内人因贪玩不小心跌下山崖,为人夫君便只能随她一起赴死。上天感念我们夫妻情深,幸好捡回了两条性命。瞧见这处无人便寄居下来。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那一句一个内人的话将她整个人都吓得六神无主,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一来可以缓和情绪,二来倒是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演哪出。
他的字里行间,分明是脸不红气不喘大义凛然地编造了如此似真实却又荒诞的多么感人的双双殉情的爱情故事。若不是她是当局者,他能够这么条理清晰正义凛然地说出这番话,她大半也会信了。
没想到这人撒谎的本事那是相当的不凡呀!
“原来如此。若真是这般,可见公子与夫人的感情肯定非同一般,竟然肯为对方弃生死而不顾。这等深情,实在是让老夫羡慕。既是如此,便不要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了。反正我家那小子还有几月才成婚,也无需在这里小住。公子和您的夫人,想在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
老夫买来的东西也该是没剩多少了。老夫还可尽快去添置一些。
本来还打算在这里住几日的,看来,是住不成了,便宜你这小子了。”
老者爽朗地笑了笑,看向依旧愣神的白霖霜,眼中闪过一丝暗笑,便道:
“那老夫便回去了,两位可是要珍惜大好春光,莫要任时光而逝,无所作为啊!”
那老者面部含着慈善,瞧了两人一眼,便在白霖霜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影子。
觉察到那人已经远去,她才回过头,对那也刚好转过脸正对她的人道:
“公孙世子好强的反应能力啊,真让小女子甘拜下风,都快被感动得掉眼泪了。”
“谬赞!谬赞!霖霜小姐自谦了。若是今日由你来应对这种情况,想必与我,也是不相上下的。”
他淡淡地望着她,连语气里都没有多大的波动。
她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那副面具戴在他脸上,也将他们之间原本坦诚的心意疏远了几分。
“我与你,还是有很大一截差距的!”
白霖霜冷哼了一声,忽然想起,既然那老者能够进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是知道出路了?
真想狠狠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刚才没想到呢?
细想那人应该还未走多远,她便改口正经道:
“刚才差点误了大事。既然那老者说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他肯定是知道去外面的通道了。我俩现在追他,应该还来得及。”
公孙青寒只是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却未搭话。
“你不走?那你自己留下吧!有朝一日,你的属下应该会在这里救你出去。”
她微微恼怒,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转身便朝老者离开的方向急匆匆地赶去。忽而想起自己有轻功傍身,就挥出内力飞去。直到消失在他的面前也未曾回头望一眼。
他瞥向她离开的方向,静站了会儿,忽也施展轻功,往她消失的路径追去。
离开了一会儿后,白霖霜回过头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定了定神,继而加快速度往前方而去。
如果老者没有变换方向,她应该可以追上。拧了拧眉,腰间竟然多了只手,她的眉头舒展开。
两人一路行去,没过多久,果真赶上了那老者。
知他们要离去的意愿后,老者还叹息了许久。不过倒也真的将他们带了出去。
白霖霜才意识到,原来,这里通往外界,是有一道石门的。行了不知多久后,她终于看到了满目的青山绿水。这赫然是回头崖上山时的路途。
答谢一番又给了老者一些银票后,那老者告别了他们,独自往城中而去。
暗自庆幸落崖之日幽韵执意塞给自己的银票后,她开口问道:
“你可是要回府?”
实则她是想要独自去崖上看看,不知道墨泠他们是否还在那崖边寻找她。
只见那人一言不发,走近她便揽住她的腰往崖上飞去。她在心底默默为自己叹了口气。却又迫于他的淫威,不再废话。
这么久以来,她也发现了一个道理,这人想要做的事,任凭她再磨破嘴皮子,他也不会听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倏然一个机灵。她赶紧看向他的嘴唇,那里果然还是有些红肿,嘴角有一块还微微带着些血。
又想起那老者离开时近乎是一脸猥琐的笑意,她也总觉得这样不妥,有些心虚。
她蹙了蹙眉,拍了拍那人的胸膛,道:
“停一下!”
他瞥了她一下,依言缓缓停到了地上。
脚刚一沾地,她就迅速将全身的灵丹妙药搜罗开,选了一瓶疗效最好的,一甩袖,对他招了招手:
“蹲下。”
他极不情愿地站着,面对着她。白霖霜哪管他什么态度,直接将他拽了蹲下来,对着他的嘴唇开始涂抹。
入手温软湿润的触感电了她一下,她垂了垂头,掩去眼底的神色,才如无事人一般继续为他上药。
压下心中的躁动,她终于将药涂完。仔细端详他的唇,她又愣了一会儿,眼神飞转,望进了那双一如初见漆黑如墨,如一团磁石的眼里。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掉进了深渊,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看不到一点生机勃勃与生俱来的向往。
那真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猛然回神,她发现他望她的眼神越发令她心惊。这不是她敢承受的东西。
赶紧站起身,接着面无表情地说:
“好了,可以走了。”
尽管心里波澜起伏,可她一向能不动声色。他温声应了一声,“嗯。”
她的耳里仿佛洪水间倏地泛滥,摧垮了一切阻碍。
将药收好,她擦了擦手,两人才继续往上而去。远远地,白霖霜果真看见了幽韵一行人。但明显的,那里何止他们几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身红衣张扬的艾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