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厉一口应下,“好!只是,这个人……”
“就她吧!”
仿佛手只是随意挥了挥,那只白如美玉的消瘦食指定定地指向一人。
如此潇洒,如此随意,如此漫不经心。仿佛不过比喝茶谈心更加懒散不过的一指,就让原本神思刚刚归位的白霖霜微微一抖眸子轻垂,暗暗一叹。
自打听到她开口说那些话,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有些时候,直觉这种东西,是无法说明白的。就像是上课的时候,你预感到那道题老师会叫你起来回答。命运多舛,果真,老师施施然叫出了你的名字。如此潇洒,如此随意,如此漫不经心。是以,诸如此等再正常不过。
“哦?这……”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白霖霜。就连那一直垂着头的公孙青寒,也不由得转了转眼珠子。
“皇上,在苗疆的时候,我便听说了一些事。传言,这白家三小姐六岁便失了心智,成了个傻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年的傻子却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多么招人喜欢呀!我一眼见到她,便觉得欢喜得不得了。
如果能有机会与她切磋切磋,自然是心中高兴。只是,就怕白霖霜小姐不给潆泓一个面子,悖了潆泓的提议,那我可真是伤心了。”
情真意切,徐徐说来。看似随意,实则早有预谋。
“霜儿,你看这事……”
云厉的询问声从耳边响起,白霖霜在暗里皱了皱眉。她是不想出风头,可是这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就算她不理会,不在意又能如何?
只是,当真能全心全意肆无忌惮吗?
貌似不可能。
许多事,许多身份,从出身便已确定,不可任意妄为,无所作为。
“臣女但听皇上吩咐。”
放下茶杯,她站起身,低头缓缓走到大殿前,倾身行了礼,等候吩咐。
耳畔还未传来他的声音,却忽然插进一道自信洋洒的话语,“花小姐未免过于咄咄逼人了!世人都知道,你也知道,白家三小姐六岁便失了心智。虽说后来去了竹阎谷拜师回来,但毕竟不同于常人,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学什么才艺。如今说要切磋,摆明了是要欺负人。这种做法,怕是有失苗疆风度吧?作为一个局外人,本殿都觉得没了气度。”
梅容宇哼了声,不由正了正眼色,面无表情地望着花潆泓。
竟然这样挤兑霜儿,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白霖霜愣了愣。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也许有些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也许,他会因此而扯动了哪方利益,加快了某些步骤的进程,也或许,更会将她置于险地,可她是感激的。
不管是出于真心,也不管是出于假意。
听到梅容宇的话,云应宁也附和道:
“是啊父皇。霜儿她,或许并不适合与花小姐切磋。倒不如另择一人,与她较量,不知花小姐觉得如何?”
他这话一出,气氛有些缓和下来。众人也觉得此番话再合情理不过。
“太子殿下和梅殿主未免思虑过多。所谓切磋,便无谓输赢,潆泓不过是图个开心,懒懒寻乐,哪有你们说的那样不讲情理。
如此说来,白小姐也是不打算给潆泓这一面子了。”
花潆泓双眸闪动,明眸皓齿,好不羞涩明媚。
扫着那熟悉的眉眼,众人又不由得几番推测。
一个低眉乖顺,一个巧笑嫣然;一个紫衣蹁跹,一个粉衣灼然;一个明朗清丽,一个绝丽脱俗……
却都是好似一番模样。
云想容捏了捏手中的绢子,正欲开口,却被白霖霜漠然的声音打断:
“花潆泓小姐远道而来,我身为云沧的子民,提这点要求,自是要欣然接受;霖霜泯然众人,才艺这些当然是拿不出手的,若是让众人寻个乐子,霖霜也是欣然愿意。
只是,小小拙技,还望潆泓小姐不要取笑才是。”
众人一听这话,顿知有戏看,纷纷扬了扬脖子。
“怎么会呢?既然三小姐给了我面子,我们当是简单地表示表示便罢,无需计较输赢。”
话里投机,这件事便定了下来。伴随着她的一声,
“我只要准备一把古琴之外。”就早有人行动起来,很快取来了一把上好的器具。
她一上台,便引了无数人的瞩目。美人痴痴一笑,举止优雅,从容坐在古琴边的座位上。纤指轻抚琴弦,徐徐活动,摩挲着光滑的琴弦,嘴角抹满蜜饯,眼神温柔和煦,无形中便想让人痴痴相付。
“铮……”
仿佛清泉流响,沁人心脾,也仿佛能带去人心中愁绪,神奇旷然。
“铮铮……”
又有乐声接着响起。无数川流而下,奔腾不息,又好似疆场威武,杀气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铮铮铮……”
乐声不间断地响起,终是将这曲子弹了起来,缓缓进入高潮。
白霖霜凝神一听,竟然是——《十面埋伏》。
女子本柔弱,喜欢的大多是柔美雅和的曲子,她极少见过女子,能弹奏这十面埋伏。意境中画面迭生,千里枯骨,沙场拼斗,四面楚歌,流血千里,尸横遍野,壮士高歌,战士厮杀,将军指点山河……
她生生用琴声将这画面凭空画了出来。
霎时间,满堂皆惊,无不惊叹于她的胸中辽阔,暗叹巾帼不让须眉。
这时,忽有一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徐徐端着身子飞进了这殿中,而后,两只,三只四只……
成千上万的蝴蝶翩翩而来,将这满殿围了尽。那些蝴蝶环绕在花潆泓的身边,围绕着她转起了圈。
旷世奇景。
百官皆愣。
就连一向深不可测的云厉脸上也有一丝惊色。明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接待宴,却因这一幕有了天大的转变。
随着曲终,那些蝴蝶似乎是有规律地排成了队列。
队列成型,几个大字勾勒成型。白霖霜怔了一怔。
那几个大字是“凤星临世,一统乱世。”
尽管她知道些方法能将蝴蝶引来,可是,此等阵容,怕不是化学反应那么简单。
这些个字,似乎意味着什么。或许,真的要变天了。
还记得当初在落云寺时,君子修在她耳旁的话。若花潆泓是凤星,那她是什么?原来国师也有料错的时候,真是可笑。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君子修,却发现那人竟也正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白衣轻巧,眼神中是她读不懂的光泽。好似这番,不过是与吃个饭那么平淡。
到底是早有预料,还是事实是,他戏耍了她一回?
难思量。
人心向来难测,她收回了眸光,等待着众人的反应。钦天监的官员率先反应过来,那大臣抖着语气道:
“凤……凤星。皇上……大喜啊!凤星临世,多谢上天,上天……显灵了。这将意味着云沧国将迎来太平盛世。贺喜皇上……”
那钦天监大臣是个老古董,这般景象,却仿佛窥到了天象,一下子就跪在了大殿之上,往云厉磕着头。
百官甫一见这一景象,顺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直呼皇上万岁。
这个事件发生后,虽说后来白霖霜也上台表示了,却也不尽人意,与那花潆泓一比,倒也落得了无数下风。宴席圆满结束,百官散。
回到府内,她也还沉浸在奇景之中。她没有那么迷信,总是认为很多事是天意如此。可是,也被今日万蝶齐聚一堂又通灵性给上了一课。
钦天监的大臣的话说得却不尽对,那异象虽是在皇宫中出现,可他却忘了,花潆泓不是云沧人。
云沧皇宫见到通异象之人竟然是苗疆族长的女儿,这种情况,引来的后果还真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