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沧的惯例。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是春猎的时刻。下到各世家公子,上到百官皇子,都有机会去赛场上一试能力。少则赏些金银珠宝,名贵玩意,重则加官进爵,人前出尽风头。靠此好处,它吸引了不少人雀雀欲试,精心准备,好在赛场了一展身手。
白霖霜瞥了一圈。云沧女子向来不太喜欢参与骑射之类的活动,所以,放眼望去,她就只看到三道倩影,在一众公子中分外瞩目。一道是正向她招手的云想容,眸光里都是笑意。今日的她也同往日一般,在人群中也格外亮眼。身旁是一身粉色骑马装的花潆泓。她的另一边,是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面色温柔淡雅,淑容仪态,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派头。
幽韵在她悄声解释,“那便是尚书大人的女儿,南宫雁菱,天下五大美人之一,未来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
白霖霜疑惑地望向幽韵,她立即意会,悄悄地指了指那群公子里,与云期蔚并排而立的身影。男子五官端正,气质儒雅温和,时不时和身边的搭着话,嘴角始终带着微笑,随和温暖。幽韵接着道:“那就是三皇子云明朗。”
她在心中默默评价:此男子容貌虽不是上乘,但身为皇子,看着又如此好相与,定是一个人缘极好之人。上几次在宫中,她都没太注意这些人。若不是因为南宫雁菱,她也不会去看这么一号人物。可她却又想起,那真妃本身属于嚣张,飞扬跋扈的一类人,却没有想到,她养出的儿子,竟然是这般温和处事,的确难得。
余光中忽然被一道橙色身影引了去,她定睛一瞧,顿时被惊艳到。女子一身橙衣合适地修饰在自己身上,身材极为傲人,该有的地方有,该没有的地方不会多一分,面容皎丽明艳,动人心弦,英气的眉毛像是经过精心垂雕,双目魅惑,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微微拉拢,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端的让人看她一眼,就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独独在众妃之中,脱颖而出,若没有如此姿容,是不能蒙受隆恩长久保已身。既无强硬的娘家背景傍身,仅是一朝从宫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无子嗣母贫子贵,当是得宠之实锤了。
正当此时,她竟发现,那人转过头来看着她,眸光高深莫测,眼角笑意未至眼底,似笑非笑,恐怖异常。她收回了视线。第一次交汇,她就认为,这女子属实不是一个应该靠近的人物。
慕轻颦瞥了瞥她,也笑着拉回神思,将目光投向赛场中。
百官家眷坐在坐席之上,将眼前风光睹尽。应了春猎之喜,天气也格外的好。晴空万里,是无突然暴风雨。赛场设在了郊外,离城外的皇家御院也是极近。云厉也说了,春猎过后,便在皇家御院歇几天。一来休养生息,通俗点说便是给大家放放假。二来,也为预料中到来的炎热夏季预备预备,不妨泡泡温泉等,以解暑热。
在太监高亢的叫喊声中,无数骏马随着主人的呼和声中往狩猎腹地飞奔而去。她瞄了四周境况,除了梅容宇,君子修和公孙青寒,几乎所有的年轻子弟都加入了涉猎的队伍。想来是三人已经如此,再也没有兴趣与下面的人一争高下。再者说,君子修身为国师,不染世俗,活在红尘之外,世人都以为他圣洁无暇,不会干杀生这一有损我佛慈悲的信仰。而梅容宇,身为一大势力梅逸殿的殿主,身份高贵,差不多能与云厉平起平坐,自然没有心思与这些小公子们一较高下。再说公孙青寒,自小就满身盛名,成为云沧的战神。不负:“望天一崖通天断,云沧一人才惊伦。”中对他的赞誉。
更为一致的是,三人压根对这不感兴趣,一点也没有上去一争或者玩一玩的兴致,也解了那些人心惊胆战,心虚不敌的窘境了。
不过眨眼,那些人就进了丛林之中,消失不见。她望了望周围,众人都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自家子女归来。偶尔还有窃窃私语,谈论天气如何,夸夸自家子女云云。空气中也有了燥意,意味着夏天果真是要到了。明晃晃的日光打在琉璃大伞上,又要到午时,正是人昏昏欲睡的时候。不少人开始打起了盹,但碍于云厉在场,隔了老远也没敢光明真大放心大胆地睡,她能想到,这种感觉应该是学生时代在课堂上睡觉时的感觉了。
只是老师不会砍你头,皇帝就不一样了。若是真犯忌讳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悄悄扫了一眼,她在幽韵耳边悄声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别跟来。”
说完便站起身,趁着众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者别人的世界的空挡,悄悄往一个方向而去。
路上,遇到不少宫女太监,他们纷纷躬身行礼,都识得她的身份,她却不知缘由。虽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但也不可能出名到这种程度。殊不知,那些人能认出她,是因为那句“紫衣蹁跹,冰冷天仙。”世人皆早传出白家三小姐容颜清丽,为人却冷漠难近,永远都是一身紫衣示人。额间梅花胎记更是成了她的专属标记。
若是遇到有这种特征的,相貌又是如此出众的,就是白霖霜无疑了。古代传播速度即使不敌现代,但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一日,也会覆盖天下,众所周知。
快步行去,路过鹅暖青石路,假山乱石,又绕过重重叠叠的花园小径,廊阁亭环。路上青涩的花草从鞋底摩擦而过,十分舒服。走了约莫十分钟,她终于看见那高高的围墙,挡住山林与这边的交集。轻身一跃,身形灵活陡转,她进了山林。一进去,头顶上炎烈的日光迅速被树林隔了去,留下一片片绿荫。凝神感受了周围的动静,她朝着某个方向快速行去。
日光已经延绵到了头顶,官员们不由交头接耳,纷纷言这阳光怎么会如此炽烈。坐着的梅容宇忽然开口,打破了一阵阵喧闹:“皇上,趁春光正好,本殿也深感无趣,不想在这浪费大好春光等待,也想去林中狩猎,顺道施展许久未动的身体。不然,呆在宫中久了,都会有些厌烦了。”
云厉那双老谋深算的眼滚动了几圈,眸中闪过一抹漆黑,面上威严温和问:“梅殿主请便!云沧确实是入不了殿主的眼。怕是只有梅逸殿那种地方,才能让殿主一展笑颜了。”
话是如此说,脸上却是有对云沧满满的自豪与喜欢,并不是对梅逸殿偏爱。梅逸殿虽没有云沧地大物博,可难就难在,世人就连梅逸殿在何种地方都不知情。况且,梅逸殿的人行事果断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外人只要一听说梅逸殿,都是畏而远之,不敢靠近,又怎么会探寻它的所在。
这便是梅容宇能与云厉肆无忌惮地对话之由。
梅容宇笑着睨了睨远处空着的座位,额间朱砂耀耀生辉,生动活泼,仿佛已经活了过来。男子容貌阴柔张扬,性子跋扈,话语也是端的不可一世:“不知寒世子可去否?”
目光中没有他,然而嘴里挑衅异常。就连云厉,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针对故意。
云厉看向了他亲唤的人,眼中莫测高深,不知在想些什么。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嘴角扬了扬,却不是笑意,只是无休止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