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虎乡乡史李泰来拜会文总院的时候,陆宁正领了第二营在赤虎岭对面的山林中跑步,听得杨师璠被下狱的消息,陆宁也不知道心情是好是坏,便索性来遛遛这些军卒。
杨师璠部杀良案陆宁交由湖南道署和光政院处理,杨师璠被下狱,等待光政院来员,和徐文第一起审理此案。
杨师璠被抓根本没有反抗,显然也知道反抗不得。
陆宁领着这些士卒,在山林间跑圈,更爬树射箭,藤牌兵滚来滚去,又有长枪兵将两杆长枪枪尾和枪头的铁钩相连,变成了一种类似简易爪索的工具,可攀爬高处,枪兵们练习怎么迅速的将长枪链接又用什么力量向上甩出去才能勾住高处的树杈。
陆宁跑了几圈,正要休息的时候,赤虎乡乡史李泰在赤虎军监察使刘鼎的陪同下,寻到了陆宁。
原来,李泰和刘鼎是同乡,都是衡州人,不过刘鼎在前朝就中了举,是以迁去了汴京,新朝立国,他钻研新学,又考了核算科,成绩优异,被遣派来赤虎军任监察使。
从陆宁在齐鲁刚刚组建南北大营时,就确立了监察使制度,监察使不是监军,对军务没有任何发言权,只是核算钱物,看军费是不是正常发放,有没有吃空饷现象等等。
不过,刘鼎对陆宁虽然很亲切,对其他武官,便有些态度倨傲。
王大眼任赤虎军统领的时候,刘鼎是连王大眼都不放在眼里的。
就前几天,刘鼎和泉漳营指挥使姜斌吵了起来,概因刘鼎在泉漳营训练时指指点点,和姜斌爆发了冲突。
而且陆宁也听闻,刘鼎除了因为先锋营是自己奴部,突击营指挥使朱崇俊是湖南大营招讨使朱匡业的公子,将门虎子,所以,这两个营他不招惹外,其余各营,都被他指点过。
显然,制度很理想,现实便有些残酷。
监察使不是监军,可问题是,这监察使平素就核对下钱物,自然闲的蛋疼,那些闲不住的,对军务指指点点不可避免。
毕竟,有史以来,文人这样派驻军中只监督财物,还是第一次。
“总院,我同乡李泰,太巧了,他竟然是赤虎乡乡史!”刘鼎满脸笑容,在陆宁面前,他不卑不亢,毕竟按照规制,他这个监察使和陆宁这个军中统领并不是隶属关系。
不过,在陆宁面前,他至少会收起文人骄娇之气,毕竟传闻这位文总院是圣天子近臣,文武双全,新学教授出身,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武官。
其实陆宁倒喜欢这刘鼎身上有文人的傲气,对自己并不巴结。
但是,刘鼎喜欢军中指手画脚,又实在令人厌烦,他也不是什么要掺和军务,只是在旁看训练的时候,便喜欢和营指挥使讨论,该如何训练,所说的,多是纸上谈兵的言论,但理论性很强啊,几个营指挥使还都说不过他,前几天泉漳营指挥使姜斌终于忍不住,和他吵了起来。
陆宁也正想借此因由点点他,却不想,突然带了老乡来见自己。
“总院!”李泰躬身,他神态就恭谨多了,因为陆宁兼任道州观察使,本州主官,他是小小乡吏,级别差得太远太远。
李泰欲言又止。
刘鼎就瞪了他一眼,说:“这点胆子!”对陆宁道:“总院,这李泰,发现赤虎乡里正何令申包庇亲属,瞒报土地,李泰报上永明县司,那县令邓兴根本不加理会,甚至言语里,威胁李泰,暗示如果李泰纠缠此事,就会在李泰考课时给李泰好看。”
前唐便有的考课制度,实则就是对官吏表现[ boquge.xyz]的定期考核,本朝也承袭,略作改动。
陆宁看向刘鼎,微微蹙眉:“你是赤虎军监察使,还是永明县监察?亦或道州监察使?”
刘鼎立时脸涨红,却有些不服气的道:“贪官污吏,不管何职,都该为圣天子分忧!”
“你本来是分忧,但李泰来见我就是,但越俎代庖,便是僭越,你方才所言,可是你发现的?”陆宁蹙眉看着他。
刘鼎语塞,但兀自不服气,还要再说。
陆宁道:“听闻你对军卒训练,很有心得,如此,我便上报枢密院,举荐你为本军排阵使如何?”
刘鼎脸涨红,气势终于馁了,咬了咬牙,却是转身走了。
陆宁看他背影,摇了摇头,方才都想过,叫几名军卒架着他,也来个长跑,累得他出丑,但终究觉得,如果有一处军镇这样搞,只怕其他军镇也会有样学样,搞得各处监察使在军中威信全无,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向李泰,问道:“你可曾和县监察申诉此事?”
见这位文总院申斥走刘鼎,李泰更是拘谨,他其实有些不太敢,毕竟向县监察申诉,就是告县令的状了。
李泰心中苦闷,却恰好在前何村集市上见到刘鼎,和刘鼎聊起来,刘鼎便自告奋勇带他来见本州观察使。
却不想,变成现今这样,他自不好说自己还没去县监察处申诉,就被刘鼎撺掇来见总院,那又把刘鼎卖了。
唯唯诺诺的,李泰不敢多说。
陆宁笑笑,“好,你将申诉牒文留下。”这种事,自然是交给王寒时处理。
李泰连连称是,袖子里摸出厚厚一叠公纸,有七八页的样子,显然牒文写得很认真。
陆宁接过的功夫,四刀匆匆跑过来,到了近前躬身,“主人,汉国来了使者。”看了眼旁边傻呆呆的李泰。
李泰如梦方醒,忙躬身告退。
四刀这才继续道:“这里是汉国内给事龚澄枢写给主人的信。”双手奉上一页火漆信笺。
龚澄枢便是现今汉国四人帮之一,这四人是,女侍中卢琼仙,女巫樊胡子,宦官龚澄枢和陈延寿。
陆宁拆开信笺,里面字迹很是有些功力,龚澄枢言道,来兴王府山高路远,不劳北朝使者长途跋涉,天子已经同意,遣侍中卢琼仙为钦使,在桂州和北朝天子钦使文总院议陇如部一事,卢侍中已经启程,不日便到桂州。
看着信,陆宁皱眉,这汉国,还挺难搞,显然对自己很是戒备,根本不同意北朝派使者去其都城广州。
想了想,陆宁对四刀道:“去唤冯延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