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美莹说得清清楚楚,却把华长利吓得不轻,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思议。在他记忆里,尤美莹一直是那个温顺、传统的弟媳,每日在酒店与家庭之间忙碌,话语不多,事事都顺着弟弟,十足的贤妻良母模样。
可此刻,眼前这个眼神透着精明、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张扬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她判若两人。
尤美莹妩媚一笑,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华长利,你怎么这么笨呢?瞧你这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我变化有这么大吗,把你吓成这样?”
说罢,她掩嘴轻笑,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 ,气氛有些微妙。她俏皮地用腿轻轻碰了碰华长利,华长利像被烫到一般,触电似的迅速缩回腿,眼神里写满了慌乱与局促,毕竟眼前人可是自己的弟媳,当初还是自己一手促成这段婚姻。
尤美莹接着说道:“长利哥,你这傻样儿真逗。今晚我给你介绍个人,我一远方表哥,在镇里开建筑公司,修路搭桥啥都行。他没啥别的想法,就想你给介绍点活儿,大家一起赚点钱。”
华长利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皱着眉头问:“美莹,你跟我说实话,酒店生意好好的,你咋突然折腾起这些?是不是不打算干酒店了?”
尤美莹收起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而坚定:“华长利,我和你弟弟的婚姻是你牵的线。当初我是看你的面子才嫁进来。可婚后,我和他之间越来越没话说,每天守着酒店,日子过得一成不变,我真的快憋闷死了。我跟他商量后,让他继续守着酒店,我出来闯一闯,就开了现在这家建筑公司。”
华长利满脸疑惑,追问道:“你开的公司?你之前不是说是你表哥的吗?”
尤美莹无奈地叹口气,耐心解释:“华长利,一开始我打着表哥旗号,是为了好办事。实际上,这公司从选址、招人到跑业务,里里外外都是我亲力亲为。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一方小天地,我也想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
华长利一时语塞,脑海里一片混乱,回想起之前弟弟和弟媳看似平静的生活,怎么也想不到背后藏着这么多矛盾和转变。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涩,当初自己满心欢喜促成这段婚姻,本以为是成人之美,没想到如今却好似将尤美莹推向了另一条未知的道路。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尤美莹这一系列惊人的变化,只能愣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华长利神色一紧,目光警惕地扫向办公室门口,声音不自觉压低,急切又带着几分慌乱地说道:“美莹,这样可不行。这办公室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敏感。你先回去,咱们晚上再联系,行不?”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尤美莹赶紧离开,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显得格外紧张。
尤美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数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当然可以呀,长利哥。我来这儿就是先跟你打个招呼。”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勾勾地盯着华长利,一字一顿地说,“长利哥,咱们俩的关系可不一般。还有,我姐姐是死在你的手里,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却又莞尔一笑,那笑容瞬间冲淡了话语里的寒意,仿佛刚才的狠话只是一句玩笑。随后,她轻盈地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尤美莹这最后几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华长利的心上。
他身形一晃,差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恐怕真要摔个跟头。
回想起过去的尤美莹,那是个多么恬静、单纯又柔弱的女子啊。说话轻声细语,总是带着怯生生的眼神,见人就害羞地低下头。可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性格变得强势果敢,还说出了这么一个让华长利胆战心惊的事情——尤美丽,她的姐姐,死在自己手里。
华长利心里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承认尤美丽的死和自己有关。可是,他的内心又忍不住泛起一丝不安,尤美丽的死真的和自己毫无干系吗?
这一切的背后,难道不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吗?如果尤美莹真的抓住这件事不放,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旦被深究起来,他很难撇清责任。
看来,尤美莹的巨大转变,很可能和尤美丽的死脱不了干系。
如今,常海江被关进大牢,还未接受最后的审判,但他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华长利通过尤美丽成功扳倒了常海江,如愿以偿地升官发财,一时间风光无限,引得众人羡慕。但他没想到,这一切在尤美莹眼里,却是难以接受的痛苦根源。
尽管过去的尤美莹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可她并不傻。这些事情,她都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她突然出现在华长利面前,还说出那样的话,让华长利顿时慌了神。
他原本以为尤美莹会像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生活,最好是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曾经柔弱的丫头,会以这样强势的姿态重新闯入他的视线,还带来了如此棘手的难题,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与不安之中,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个全新的尤美莹。看来自己如今手握重权,主管着铁岭镇基本建设这一块诱人的大蛋糕,身边的人都开始对自己虎视眈眈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尤美莹竟然也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此刻,他脑海中思索的并非要不要给尤美莹分一点工程,而是尤美莹心性已然改变,自己弟弟和她的婚姻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想到这儿,华长利坐不住了,起身走出办公室,径直朝着铁岭大酒店走去。当他踏入酒店的那一刻,便明显感觉到这里比往昔尤美丽掌管时冷清了许多。往昔热闹的场景不再,服务员也少了好几个,大堂里显得空荡荡的。只见自己的弟弟华长明正独自坐在那儿,眼神空洞,一脸茫然地发呆。
华长明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是自己的哥哥走进来,瞬间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慌张。他连忙快步迎过去,脸上写满惊讶,说道:“哥哥,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你想喝点什么?”说着,就准备转身去招呼服务员。
华长利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目光在酒店里扫视一圈后,开口问道:“美莹没在呀?现在这生意怎么样?”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关切。华长明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美莹最近忙她自己的事,很少来店里了。这生意啊,自从她不怎么管之后,就大不如前了。客人也少了,我一个人有时候实在顾不过来。” 说着,华长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华长利听着弟弟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虑。他深知弟弟性格老实憨厚,经营酒店全靠尤美莹此前的操持。如今尤美莹心思不在这儿,酒店的生意一落千丈也是意料之中。可更让他担忧的是弟弟和尤美莹的婚姻状况,从尤美莹今天的表现来看,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甘愿被困在酒店、守着平淡日子的女人了。
华长利沉思片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长明,你和美莹之间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可别瞒着哥。”
华长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似乎有诸多难言之隐。华长利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华长明,说道:“长明,美莹现在跟她一个什么表哥开了个建筑公司,你知道吗?”华长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但她不让我管。”
华长利一听,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提高了音量:“她不让你管,你就不管?她那个表哥你见过没有?”
华长明挠了挠头,老实回答:“我见过,是镇里后山村的。”华长利追问道:“是她的真表哥,还是有别的关系?”华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华长明这副唯唯诺诺、软弱的样子,华长利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生气地说:“长明,这可不是小事。美莹出去开这个建筑公司,我看不是什么好事。”
华长明一脸委屈,苦着脸说:“可我管不了她呀。这大酒店本来就是人家的。再说,她还说你和她姐姐的关系不一般,她要用上你这个关系多挣点钱,我们两口子也不能就靠着这么一个大酒店。在这酒店里,我们两个人待着,她还总看我不顺眼。”
华长明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华长利心里猛地一揪。
他不禁暗自思忖,当初自己给他们撮合这段婚姻,或许真的是做错了。谁能想到尤美丽会突然离世呢?要是尤美丽还在,这一切乱子也就不会发生。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弟弟的婚姻出现大麻烦。
华长明眼巴巴地望着哥哥,提议道:“你不给他工程不就得了吗?她和她那个什么表哥开这个建筑公司,可不就是想着靠着你能给他们工程。”华长利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她那表哥不就是早早就有个建筑队吗?”华长明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那个表哥我瞧着也没什么大本事。”
华长利心中有了主意,说道:“那我就有数了。你自己开这个大酒店,也别想着挣太多的钱。依我看,如果尤美莹她不听话,非要干这个建筑公司,你就把这个大酒店转手出去,回家开一个家庭农场。包它百十亩地,我给你买一些机械设备。”
华长明一听,眼睛亮了几分,忙不迭地说:“我早就不想开这个大酒店了,我真不是干这行的料。那些人每天晚上在这里吃饭喝酒,一熬就熬到很晚,我看着就心烦,这钱我是真挣得憋屈。”
华长利听弟弟这么说,也理解他确实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材料,便应道:“那就这样,你等我的消息。如果尤美莹非要干她的建筑公司,她不见得能让你参与进去。”这时,华长明犹豫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说:“哥,美莹现在都不跟我一起睡觉了。”这话一出,华长利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弟弟和尤美莹之间的矛盾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看来这场婚姻危机,远比自己预估的更棘手,得赶紧想个周全的办法,不然弟弟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华长利处理完弟弟那边的糟心事,一脸疲惫地回到镇里。
刚走到办公室附近,就瞧见张铁江的儿子张大友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候,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着笔挺西装、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华长利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张大友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开口说道:“华镇长,这位是我委托的律师,接下来我和镇里打官司的事儿就交给他负责了,我实在没那么多闲工夫一直耗在这儿。”
华长利闻言,目光转向那位律师,只见律师十分干练地伸出手,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说道:“华镇长,您好,我是张先生委托的律师,往后恐怕得经常麻烦您,跟您打交道了。”华长利礼节性地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随后又将目光落回张大友身上,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就雇律师了?”
张大友挺直了腰杆,语气坚定:“没错,我时间有限。我的诉求很明确,镇里赔偿我300万,这事就此作罢,我也不再追究,不会发起法律诉讼;但要是拿不出这300万,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铁定正式起诉,就告镇里把我爸逼死了。”
听到这话,华长利心里一沉,面上却忍不住哑然失笑,觉得这要求实在荒唐,他强压着内心的不满,说道:“行吧,你要起诉尽管去,所有事情我来应对。这位律师,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就行。”
说罢,他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前,打开门进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张大友和律师留在了外面。
门一关上,华长利便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今天这接二连三的麻烦事,让他头疼不已。一边是弟弟岌岌可危的婚姻,弟媳尤美莹还掺和进建筑公司的事儿,明显有利用他职权的嫌疑;另一边,张大友又带着律师上门索要高额赔偿,还拿父亲的死来做文章威胁镇里。他揉了揉太阳穴,暗自思忖,这两件事都棘手得很,处理不好,自己的仕途和弟弟的生活都得受影响,得赶紧想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才行,可这办法究竟从哪儿找,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华长利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后背倚着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懊恼与焦虑。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表态实在是太过草率,大包大揽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张铁江的死虽说确是自杀,从表面上看和镇里扯不上直接关系,可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和常海江、胡海江脱不了干系。
他不敢耽搁,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胡海江的号码。电话刚一接通,华长利便急切地说道:“胡书记,出大事了,我得先给您通个气,让您心里有个底。张铁江的儿子张大友要打官司,张嘴就要300万赔偿。我就问您,这300万,是您出,还是常海江出?”
电话那头,胡海江的声音瞬间拔高,怒吼道:“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张铁江是自己寻死的!”
华长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紧不慢却又字字有力地说:“既然您说张铁江是自杀,那您就得拿出铁证来,不然这起诉可躲不掉。况且,张铁江的死,您和常海江威逼利用的事儿,能瞒得住吗?常海江可都在看守所里交代得清清楚楚了,您心里可别装糊涂。”华长利这么说,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就是要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胡海江和常海江。原本他还念着旧情,想着给张铁江家人适当补偿,可张大友这狮子大开口、咄咄逼人的态度,瞬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什么?他儿子要起诉我,还想要300万?这简直是白日做梦!”胡海江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