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子弯身将那位老药童扶起来,顺道帮他拍了怕膝盖上的泥土,问道,“您怎么来了?今日此案跟您可有关系?”
那老药童冷不丁被他用敬语,还颇有点受宠若惊。
“小人是来当证人的,前些日子,小人给了余老娘一些花苗子,却听说那花苗子变成了害人的东西,所以一时不解,便过来看看。”
季老爷子冲他点点头,便问转向林大人,语气就没刚刚那般好,冷漠道,“这位大人又是为何而来?”
林大人被他突然一噎,一时瞪大了那双贼眼,支支吾吾半天,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季老爷子也不待他回答,直接对县太爷说道,“大人还是抓紧时间去查查这位田老伯吧,省的天黑案件还没着落。”
县太爷被他那一身刚正气息的官微一震,条件反射的弯腰抱拳应是,“下官这就去。”
衙役得了命令,立马押着田老伯上田家去了。
田家人此时都窝在家里不敢出去,这会听衙役在敲门,一时吓的瑟瑟发抖。
毕竟他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元掌柜叫人送来银子的时候就交代过的,若是她们胆敢说漏嘴,家里的一众老小可都是会被元掌柜报复的。
衙役这会还在外面用力敲着大门,大声道,“快开门!!是衙役!!”
田家那几个婆娘被吓的不敢出声,只想缩在屋里不出来。
季老爷子见状,手掌做了个“冲”姿势,那些衙役便上上前去撞门。
随着木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里面的妇人顿时瑟瑟发抖的抱成一团。
田伯见状,这才真正开始害怕起来。
家里的妇人们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衙役一来,她们就已经怕的要命了,更别说待会被抓起来严刑逼供,那才真真要完蛋。
田伯满头是汗的看了看一身威望的季老爷子,又转头看了看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林大人,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之前那元掌柜就跟他说过,只要他一口咬定那夹竹桃就是余老娘做的,他们家必定不会有事,他儿子也会被放出来。
但如今县太爷都进到家里来了,他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直接招了。
那林大人也不怕他反口,反正他已经在余老娘的铺子里混进了一批带有夹竹桃的香料。
只要那批香料被查出来,看余老娘还有什么好说。
若是田老伯突然反咬他一口,他也能够把事情都摘出去了。
不过田老伯的儿子还在他手里。这老头就那么一个儿子,林大人跟元掌柜就不信这老田头会不顾他儿子的死活、转而出卖他们。
季老爷子发话,“进去搜!”
那些衙役得令,便冲进抓人。
没一会,那些躲在屋里的妇人们就都被衙役赶出来了。
那群妇人出来一见到田老伯,立马哭着喊着,“当家的,这是出啥事了。”
田老伯用眼神跟婆娘沟通,示意她嘴巴严实点。
那婆娘立马会意,嘴巴闭的紧紧的,咬死也不能说出真相来。
衙役在田家屋屋里外搜了个遍,却什么也搜不到。
余氏从小就看过余老娘跟她外祖母藏钱的地方,所以她最是知道老妇人爱藏钱的地方。
她见衙役一直搜不到证据,便快速的跑进田家屋里,直接帮衙役把那赃银找出来。
“快来啊,这里有银子~~”
她余氏对他们喊了几声,衙役立马过去察看。
果见田家炕下那放柴火的炉灶里正藏了一包厚鼓鼓的银子。
那衙役将银子拿到外面给县太爷看,“大人,这里有一百两纹银。”
一百两在时下可是大钱,平常人家一年也就用个十几两,一百两在庄稼户里根本就是不可能挣的到的钱。
更何况田老伯家里全是种地的,种的还都是别人家的地,哪里能有这么大的一笔大收入?
县太爷这回也不用季老爷子发话,他自己大喝一声,“抓起来!”
衙役随即将田伯两手反扣,押着他跪在地上。
田家婆娘见状,立马喊道,“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县太爷哼了那婆子一声,对田伯喝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个帮人种地的,哪里来的一百两纹银!快说,这银子从哪来的。”
县太爷本也有心放水,但他身后那两位从宫里出来的可都在看着他呢。
他这会就是想放水,都不知道怎么操作了。只能该按局势去审了。
那林大人恨铁不成的瞪田伯一眼,只道“这个蠢人!藏银子都不知道藏严实一点,竟随随便便就叫人给翻出来啊。真是没用!”
田老伯见他们不肯帮自己说话,也不挣扎了,干脆一口咬定到,“这银子是余老娘给我的,她说她拿错了花苗子,又见夹竹桃香气不错,便拿叫小的拿去磨了粉。”
“谁料那夹竹桃有毒,余老娘这才急急忙忙给小人塞了银子,好叫小人不要说出去那是她拿错花的事。”
田老伯这会儿倒是变机灵了。
他也不给余老娘泼脏水了,反倒虚情假意起来,“大人明鉴啊,这事真的和小的无关啊,就连余老娘也不知道那夹竹桃有毒的,还望大人饶东家这一回吧。”
他这话有理有据,很好的解释了余老娘为什么会种毒花,而他家里又为什么会有一百两银子的事。
毕竟余老娘的香常年无毒,怎么会一时间就裹上毒了?
而且他家中的银两数目庞大,显然只能出自有钱人家,而这个有钱人家是余老娘也说的过去。
县太爷要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还真叫他给蒙混过去了。
他转头看向余老娘,问她,“你可话说?”
余老娘冷笑一声,“这事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我余家的香有毒吗?”
余老娘冷眼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又看向林大人,一字一句道,“我余家的香也做了有十几年了,红眼病的人也不少。如今能给我来这么一出的,我也理解。”
“不过,若是想给老娘泼脏水的,老娘就是一头吊死在钦差府,也绝不可能把秘法拿出来的。”
余老娘又不傻,这些人都想至她于死地,那她也不用再忍气吞声了。
余老娘怒瞪元掌柜一眼,直接在百姓面前跟他挑开,“元掌柜,我早跟你说了我那祖传的秘方是不会卖你的!”
“就算你使这种不入流的损招,老娘也不会卖给你的!呸,缺德货色。”
元掌柜,“你!”这老婆子真是疯了,竟敢当众拉他下水!
余老娘从早上忍到现在,也是尽够了。“你什么你,你若真把老娘惹毛了,老娘就告到京兆府尹去,到时候要死一起死。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拉你当垫背,不信你试试!”
“你!”元掌柜也没料到这个老婆子的心居然这么刚!
他本想还叫林大人把抓她进牢子,然后再用她的子孙来威胁她拿出方子的。
谁料这老婆子竟半点不上当,还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真叫他大跌眼镜。
往常他若想要人家的东西,都是用的这些伎俩的,且回回都有效,这次怎么就碰到铁钉子了呢。
季老爷子看他们吵的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说话。
他两手负背,一脸老神在在,“虽说元掌柜确实有十足十的由头去污蔑余老娘。但证据还是得去查的。”
时下百姓们最信证据,所以季老爷子也有心替余老娘洗白。
他对老药童道,“敢问老先生,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那夹竹桃虽有?狌,却也有药理作用。不知老夫说的可对?”
那位老药童看到这里,也大致知道整个案件的源头。
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像这种栽赃戏码,简直不够看的。
老药童这时候站出来,字正腔圆的对着众人说道,“不错,季太傅所言非虚。那夹竹桃虽有?狌,但只要不误食的话,却也无事。且太傅大人说的也不错,那夹竹桃确实也有药理作用。”
一众看戏的百姓们,“原来是这样啊。”
毕竟老药童这几年的名声一直不错,就算不是同一个镇的也听过他的名号。所以这会众人听了他的说辞也本能信任。
季老爷子见众人都被说动了,再接再厉道,“现在只需把那原告的妇人找来,再让太医院的这位老爷子看看,真相自然就能大白了。”
一众百姓,“是啊,只要看看那妇人到底是不是中?造成的小产,真相自然一清二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也都等着知道真相。
县太爷看这局势已经偏离他们的掌控。也知道大势又偏到余老娘那头了。
不过这事到底是元掌柜策划的,他便偷偷跟元掌柜使眼色。
季老爷子不让他们有机会通气,直接厚声道,“大人,时间不等人,还是快快把那妇人找来吧。不然我们会怀疑,你们是在官官相护!!”
县太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