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雅阁中。
洛小粒不解道,“师兄,你为何放虎归山啊?”
“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吴独修突然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典韦,面露不解。
已经让他回家了。
居然还逗留在这里?
这是有事儿啊!
根据典韦在这里的名气,他也能猜出一二。
只是。
让他不解的是,典韦会给自己留个房间,还猜到自己一定会来。
这是为何?
带着这个疑问,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是的。”
典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他本来早就想去河阳县找吴独修的,可是御林军封锁了所有道路。
根本就进不去。
无奈之下,才在此等候了起来。
从身上掏出一份奏折,恭敬地递给了吴独修,再恭敬地拜道,“请主子替小的洗冤。”
接过奏折打开。
上书着。
“赢煜十一年秋,三品工部侍郎典正业,贪污军械银十八万,与其同党……”
看完后吴独修明白了。
此奏折,是去年御史大夫弹劾工部侍郎的。
按照大乾律,肯定是要凌迟的,严重的还会夷九族。
贪污之事,本就是无解之局。
他如何能解?
再看这日期,应该是已经问斩了才对,为何典韦隔了半年才拿出来?
等自己主动来找他?
“典正业是你父亲?”
“是家父,小人年后回到京城,才得知一家人早就已经被收押,将于今年秋起问斩。”
典韦顿了顿,又取出一份血状,举过头顶。
说道,“主子,请您看在我典韦忠心护您归来的份上,详查一番可否?”
一份血书?
一旁的洛小粒一把夺过血书,仔细读了一番,嗅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师兄,这……”
吴独修伸手止住师妹。
说道。
“闹出这么大动静,除了故意引我来之外,也吸引了不少看客啊!”
“你用心了啊!”
“原本想不通的事情,现在也都想通了。”
“典韦。”
“在。”典韦忙应道。
“带着这份奏折立刻出发去徐州,找到素王,请素王帮你一把,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最后机会了。”
素王?
那个不问世事的隐世王爷?
典韦听过此人的名声。
素王平日里行为极其低调,且待人宽厚,不论何人他都是以礼相待。
素王之名,不是说他吃素,而是他的精神是‘朴素’的。
大皇子让自己去找这么一个人求助?
肯定歇菜啊!
不由让典韦有些郁闷。
不帮就不帮好了,为何要如此对他?
“你不理解?”吴独修问道。
“是。”
吴独修将奏折递给典韦,将他扶起,解释道,“徐州难民压江南,有两层意思。”
“其一,徐州真的有天灾,百姓迫于无奈才被迫南下江南。”
“其二,有人故意布局,让难民南下。”
“徐州背靠江南六州府,又被称为‘盐城’,以贩盐为生计,缺钱吗?”
“只能说掌权者不缺钱,而百姓缺钱,才导致了缺粮,被迫南迁。”
“那么问题就来了,据闻素王名声极好,他乐善好施,为何这次不散财救急了呢?”
说到这里,吴独修停顿了一下。
三人才恍然。
齐声道,“素王要反!”
“对。”
“可他一个隐世王爷,逍遥自在,为何要反啊?”洛小粒不解道。
她派人去仔细调查了关于徐州的信息。
其中。
素王是她重点调查的一个对象。
此人自到徐州上任十年以来,以乐善好施,游山玩水为志。
平日里喜好结交文人,谈风弄月。
前年还收了一名美人,据说是‘丹落梅羞春不动’的绝世美人。
为此。
他还休了自己的王妃,让王妃的家族对他记恨不已。
若不是位于京城的那位贵人开口平事。
他早已经被皇帝严惩了。
若说他谋反,洛小粒不信。
可她信师兄的话啊!
师兄说此人谋反,那铁定就是谋反了。
吴独修见三人还是疑虑,手指向天花板,说道,“之前查到的旗山藏粮案,牵扯到了一人。”
“据调查,此人与徐州联系密切。”
“今日又见了徐州来的韩羽,我才想通了此事。”
“据我对苏墨的了解,大齐目前无意与大乾开战,那就只能是内乱了。”
“根据地势分析,能在水路和路陆把控江南的,就只有徐州了。”
“要说他素王没有谋反的心思,那他为何要侵吞税粮?”
“又为何派遣密探充当难民混入修寝宫的队伍之中?”
其实。
吴独修也不想这么想。
谁让有部分难民的身体看起来都那么鼓囊呢?
而且。
李典也密揍给他了很多这种小事情。
让他加强防备。
连师妹那小脑瓜都能感觉出来不寻常,要保护自己。
就更别说他不去怀疑此事了。
如今。
只要解开盐案的背后主使者,是否指向素王。
那就可以确认素王谋反的事实了。
只是。
一旦确认素王谋反,自己那个便宜兄弟,可能就拉不回来了。
希望他能有些自知之明才好。
见好就收才是。
“师兄,那些难民之中,大部分都是真正的难民,只有一小部分而已,你可不能让龙权把他们都杀了啊!”洛小粒提醒道。
唉!
吴独修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此事赢煜皇帝察觉不到,没想到他的眼线如此之多,还直接派龙权来做此事。
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若是不杀,你就得出手了,咱们好不容易建造的据点也要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洛小粒举着小拳头道。
吴独修摇了摇头。
这个师妹还真是单纯。
此事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搞不好,大乾可能会易主的啊!
就这么举个拳头就给拍案了吗?
不像话。
于是,开始吩咐道。
“那天亮之后,咱们兵分三路,师妹你去找龙权,好好说话,别打死人。”
“好的师兄。”洛小粒嘴角弯弯,想起了好玩的事情。
“典韦出发去徐州,取得素王的信任,这无需我教了吧?”
“小……属下明白,属下定当做个好探子。”
“活着就好。”
“是。”
最后。
吴独修看向蓝凤,说道,“你还得跟我去见一见那周青原。”
“若真如那三位艺人说的那般,事情就严重了。”
“主子,先不说其他的,这俩女子怎么处理?”蓝凤问道。
“送到吴府,严加看管。”
洛小粒一听,眉头一皱,心中微怒道,“她们俩是谁?”
“公主。”
“……”
……
天一亮。
花船靠岸。
四人下了船后,便开始分头行事。
吴独修跟着师妹洛小粒提供的住址,来到了周青原的家。
刚踏进周家。
一群衙役就冲了出来,把两人给围了。
为首之人正是赵云。
吴独修与赵云两人相视良久,都是一阵气笑。
“大……吴公子,你不是被封在家里了吗?怎么一大早跑到这里来了?”赵云挥退众人道。
“来找周青原。”
“死了。”
“……”
三人朝着正屋走去,在房间里看到了一具男尸。
此人趴在地上,后脑勺的地方,插着一把剪刀。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来说,死于昨夜一更时分。
“他妻子冯氏呢?”吴独修问道。
赵云又拎着吴独修来到了卧室,看到了一个上吊的女子。
该女子手上沾着血迹,胸前和鞋子上也有血迹。
连那一根白绫上也是血迹板板。
怎么看都是杀夫后,又自缢身亡。
仔细检查了一番房间,发现灯罩上有一个不是很清晰的手印。
伸手取下灯罩,递给蓝凤收好。
然后,赵云将冯氏给放了下来。
吴独修示意蓝凤将带血的白绫也收好,这就\\u003d才完事儿。
跟着吴独修的赵云不解道,“发现什么了?”
吴独修走出房间,站在太阳下,仔细观察了一番院墙。
果然有一处碎瓦的地方。
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道。
“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来分析,大概发生在昨夜子时之后。”
“凶手翻墙而入,且与周青原认识,这才能从背后下手。”
“冯氏虽说是自缢身亡,但她的脚距离地面太远了。”
“若是跳起去抓住了白绫,再上吊,脚下的椅子就很难被踢翻,白绫上也肯定会有血手往下滑的痕迹。”
“可是……”
“这条白绫上却只有血手印,没有一丝划痕,像是有人故意拿着冯氏的手抓的一样。”
赵云看了白绫后,点了点头道,“伪造命案现场?”
可还是觉得吴独修的分析有纰漏。
问道,“如果白绫上的痕迹,真是凶手拿冯氏的手抓上去的,那冯氏手上,应该会有那人的手痕才对。”
“然而。”
“冯氏的手上,完全没有被人抓住的痕迹啊!”
“我说的都只是推测而已,并不代表事情的真相。”吴独修回道。
又指了指墙上的碎瓦,道,“凶手应该是翻墙进来的,若是子时后杀人,那时的城门已经关闭了。”
“凶手应该是住在城内,且与冯氏和周青原都认识,并且很熟悉。”
“你且去打探一下,凡是有嫌疑的人,将他们的手印拓印下,送到吴府便可。”
“此外。”
“找一名会做琴的师傅,送到吴府去。”
“要做琴的师傅干嘛?”赵云不解道。
“我师妹想做一把好琴,可她力气又太大,只能找师傅专门为她定制一把才行。”
“啊?”
一提起洛小粒。
赵云不由想起那个笑起来很好看,打起架来很生猛的女子。
他已经数日没到她了。
还蛮想的。
正好借此次机会,去见一见。
“好,我这就去安排琴的事情。”
说罢。
赵云便招呼人去收殓尸体、查访嫌疑人去了。
……
走出周家。
蓝凤不解道,“赵云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以他的身份,就算想要查这个案子。坐在府衙里等候就是了,自有衙役来跑腿。感觉他的举动很不合理啊!”
“合理!”
“哪里合理了?”
“正因为他出现在了这里,一切才合理了。”
“啊?”
吴独修看了一眼远去的赵云,说道,“赵斌让赵云亲自来办这件小案子。”
“说明……”
“此案干系重大,放手外人,他不放心啊!”
“难道,真的是太子殿下在里面搞鬼吗?”蓝凤惊呼道。
话一出口,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漏了。
这种话语太禁忌了。
也说明了。
她这段时间以来,对于自己的要求降低了不少,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松弛了。
也是得好好反省一下了。
可她就是喜欢在吴独修的面前,袒露出自己最软弱可拿捏的一面。
然后。
等着吴独修来威胁自己……
“等结果吧!”吴独修叹息道。
他是真的不喜欢太子和素王搞到一起。
若真是如此。
赢煜皇帝此来就不是南巡了,而是来废太子来了。
说深一点儿,就是要逼自己回到那老大的位置上。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独修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以自己为垫脚石,磨砺太子呗!
顺便将太子党捋一捋。
“什么结果?”
“此案的结果。”
蓝凤立刻追上吴独修,问道,“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有种感觉,此人是太子的人。”
“哦?太子的人,在应天府,这就有意思了。”
忽的。
蓝凤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人的样子,不可置信道,“还真是那个胖子?”
“即便不是他,也肯定是他授意的,哎对了,你可以把手里的东西扔了!”
“这不是重要的证据吗?”
“那是做给赵云看的,你还真以为很重要啊?”
“……”
“你不是说凶手在城内吗?要是我们都猜错了,凶手是城外的呢?留着正好可以调查真正的凶手啊!”蓝凤无语道。
“凶手先杀冯二,又杀周青原夫妻,其中都跟赵云有关,你觉得是巧合吗?”
“不是吗?”
吴独修指了指周青原的房子,说道,“如此高的院墙,没有任何的借力,普通人谁能不留痕迹地爬的上去?”
“那被踩碎的两片瓦,只能站一脚之地。”
“说明,那人功夫极高。”
“而盐贩又出自徐州,徐州与太子的关系不清不楚,除了这两帮人外,没人会来灭口三个微不足道的人。”
“若是徐州的人杀的,那不就不打自招了?告诉所有人,我要谋反吗?”
“所以,只能是程家兄弟干的。”
“这跟你舅舅什么关系?”蓝凤觉得扯远了问道。
“狼狈为奸了呗!”
“好吧!哎,对了,典韦的事情你怎么看?”
吴独修意味伸长地看了一眼蓝凤。
说道。
“皇帝不杀典韦一家,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做的准备,顺便给太子一个脱身的理由。”
“给太子脱身?怎么脱?”蓝凤更加疑惑了。
“太子已经入了这个乱局,只有典韦去做内应,成功后,不仅自救家人,还是奇功一件。”
“而典韦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我去。”
蓝凤闻言。
有些震惊,道,“如此以来,太子完全可以说是他派典韦去的,那太子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未卜先知了。
不仅可以从乱局之中脱身,还能得到美名?
又可以名目张胆地将典韦的父亲纳入麾下。
你爹还真是老谋深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