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我师太身中阴阳印,又陪着阆苑奔波许久,气血翻腾,刚找到落脚的客栈便支撑不住,口吐鲜血。阆苑大骇:“师太,为何会这样?”匆匆切脉才发现师太内伤颇为严重,定是阴阳印之故。“师太,你不该瞒我的。”阆苑一边忙着喂服灵药,一边暗自自责。她何德何能,竟让师太舍命相救。
“阴阳长老名不虚传,若非提及焚灭师太大名,恐怕此时我们已经失手落网。”忘我虽然身怀绝技,但从未出过手,第一次交手的对象便是阴阳长老,得亏的内功深厚,否则真要去西天参见佛祖了。
阆苑不知该如何报答忘我,先行一拜道:“师太大恩大德,阆苑没齿难忘。请受阆苑一拜!”忘我惊惶,以手相托道:“快快请起,不必客气。你我一见如故,一切都是缘法使然。况且魔教臭名昭着,贫尼久居深山也知他们无恶不作,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应该的。”阆苑只有满怀感激,此恩此德,她会铭感五内。
忘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问道:“阆苑,你这琴从何而来?你是……”师太神情激动,眼眶中的泪水来回打转,仿佛充斥着某种希冀。既是慈航剑派的故人,阆苑自然如实说来。“不瞒师太,我与观音庙的七绝有些交情,天悲暂时托付我保管。师太是焚灭大师的故交,不如天悲交于你保管,我身负重伤,带着它也不是很方便。”
阆苑将天悲递去给忘我师太,她倒是没有拒绝,抱着天悲心中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地落下热泪。许久,她又将天悲交还给阆苑道:“贫尼睹物思人,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天悲既是观音庙托付给你的,还需你善始善终。”阆苑不知忘我口中之人为谁,妄自推测是焚灭师太。
许久,忘我又担心起阆苑的伤势,说道:“对了,阆苑你怎么会中阴阳长老的无极咒?听闻中此恶咒,永生永世难逃阴阳无极,轮回之苦。你可有解决之法?”初见阆苑之时,忘我探到她不止一种内伤,若不是她生命顽强,恐怕当日便已回魂乏术。“劳师太挂心了,区区无极咒还难不倒我。江湖中人称我一声神医,我自然得担得起这个名号!”话虽如此,但神医难自医,只有阆苑自己心里清楚。
阆苑尚有要事要办,况且魔教教众已经追来,她不能多逗留。“师太,您有伤在身,不宜操劳,我这里有一瓶六转雪参丸,对于内伤大有好处,您留着傍身。我还有要事,暂且别过。咱们有缘再会。”阆苑说着从怀里掏出净瓶,放在桌子上,正欲离去,又被忘我师太叫住。
“你且稍等!”忘我自知阻拦不了阆苑,但还是要尽力帮助这个有缘人。只见她匆匆走到木桌前,研墨提笔写满一张纸递去。阆苑接过,默念:气凝百汇神光现,游刃四肢脱尘俗。步踏上乾涌泉舒,提腕直通天曲劳。回首莫忘气海俞,合手力拔天门外……这分明是高深的内功心法,阆苑与忘我不过初相识,怎能受此大礼,回绝道:“师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忘我硬塞回阆苑怀里道:“你既与观音庙有着因缘,心法传你也是应当。贫尼本不懂武功,当年得观音庙一本佛经,机缘巧合之下才有所顿悟。阆苑你莫要再推辞贫尼的一番心意,这篇心法虽然不全,但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
师太盛意拳拳,不好拒绝,还涉及观音庙佛经里暗藏的秘籍,阆苑寻思着会不会就是《静修心法》?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慈航剑诀终于能够真正的重见天日。这份人情她得收下,而且还要尽快参详,好再传给绝爱。阆苑再次谢过忘我师太,这下是真的要告别分离,不过江湖之大,只要还有命在,不愁没有相见之日。
阆苑不负幽篁阁之名,妙手回春,颜凝月伤势好转,时夫人不得不紧急处理另一件大事。芷芯被擒多日,时夫人还未曾仔细审问。迎松已将她扣下,按于大堂,听候时夫人发落。时景辰也在场,芷芯处理得好,颜凝月之事便能有定论。
“大胆芷芯,还不如实招来。你们潜入伏龙山庄究竟是何目的?还有多少暗桩,一一道来。”迎松亮着大嗓门当面质问,可芷芯一脸傲气,不吭一声。任务失败,身份被识破,她断然没有活的可能,说与不说已无区别。
颜凝月闻讯,匆忙赶来。她伤势刚好,走路还发颤,蹒跚着冲入大堂。眼见迎松正要发难,急忙阻止道:“剑侠手下留情!”时景辰赶忙上前帮扶,颜凝月眼神示谢,继续道:“时夫人息怒,凝月自知罪该万死。所有罪孽全由我一力承担,还请夫人放过芷芯。”说着小心地跪在地上,一副知错的模样。
芷芯深知颜凝月为人,她会开口求情,定然有所盘算。嗤笑道:“师妹,你少在那里假好心。反正回去也难逃一死,你就别白费心机,再动歪心思了。”或许死在伏龙山庄还痛快些。
颜凝月挽住芷芯的手臂道:“师姐,你误会我了。”转而又道,“时夫人,我和师姐都身中无极咒才不得不听命于阴阳长老。想必您也是知道无极咒的厉害的。所有消息均是由我传达,芷芯她迄今为止都没做成功一样事。夫人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吧!”她越是如此,越会触动时夫人的恻隐之心。
迎松质问道:“你们到底向魔教回报了什么消息?”颜凝月回道:“我们传回神阳殿的只有一条消息,便是夫人手上的半块玉璧。也因为我们毫无所获,长老才迟迟没有赐下解药。算着时日,我们身上的咒印应该要发作了。好在阆苑神医已为我拔去无极咒,我再无后顾之忧,往后一心只向着伏龙山庄,还望夫人明鉴。”
芷芯大为惊奇,除长老外,这世上竟还有能解无极咒之人。颜凝月又问道:“不知神医现在何方?还望她能助芷芯一臂之力,早日脱离苦海。”诚如芷芯所想,她肯定没那么好心。
当初阆苑本意救治颜凝月,可谁曾想危急关头,颜凝月却凭着阆苑强大的内力吸纳竟将无极咒传入她体内。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发作,没准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也不一定。之所以这么讲,无非是给芷芯一丝希望,好让她住嘴。
时夫人思索再三,终究心软。“迎松,先将芷芯押下去严加看管。凝月,你重伤初愈,先回房休息吧!”时夫人更愿意相信她所述,为救时景辰她奋不顾身,这些时夫人都看在眼里,爱是无法掩饰的。只是她始终是魔教中人,轻易摆脱不了,往后的日子不会轻松。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颜凝月想想真是后怕。都是金铃使者的计划有误,发生诸多意料之外的状况,还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不仅捡回一条命,还顺便拔除了无极咒。这次伤的值得,只是留着芷芯迟早坏事,但又不能对她下杀手。倘若被长老知道,得不到好,左右忖度间,又心生一计。
翌日便有消息传出,芷芯潜逃,不见踪影。竹香和菊香轮流守在颜凝月房外,没有看到她出去,不可能是她所为。事有蹊跷,山庄内肯定还有其他暗桩,就比如出手打伤血影罗刹的第三只手。看来是时候整治一番山庄了。
阴阳长老铩羽而归,整个阴阳坛笼罩着阴霾。芷芯无极咒发作在即,不得不回阴阳坛接受惩罚,只求保住性命。长老坐于大堂,泛着诡异的笑。他没有戴鬼面具,一张阳刚的脸偏偏画着妖艳的妆容,难怪阆苑称他为阴阳人。“既然被人家识穿,还回来干什么?银铃呢?”长老问道。
“禀长老,银铃使者背叛阴阳坛,她为了做她的少夫人,主动投诚,向时夫人坦白一切。如今仗着有伏龙山庄撑腰,越发猖獗。”芷芯逮住机会,自然是要为自己脱罪,颜凝月无极咒已除,又有时夫人保护,性命无虞,可她不一样,除了长老,再没有其他仰仗。
“果然够胆,银铃她翅膀硬了?”阴阳长老看似动怒,可语气之中并没有体现。芷芯可不得再添把火,道:“长老,您有所不知。银铃师妹她身上的无极咒被幽篁阁神医阆苑化解,这才有恃无恐,不把咱阴阳坛放在眼里!”
阴阳长老闻言,怒气全消,反而更开心。这便说得通了,阆苑身中无极咒就是银铃使者的杰作。无极咒在阆苑身上可比在她身上有用的多,且让她得逞一些时日,往后自有办法对付。“这月的解药,给你!”芷芯乖乖张口,药丸准确无误地飞射入嘴,总算小命得以保全。
阆苑心急如焚,一门心思赶路。只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她日夜兼程,只好暂且在路边茶寮歇歇脚。这些日子,多亏忘我师太所赠的心法口诀,伤势稳定,大有好转迹象。相信等见到卿姐,还能有续命之法。忘我的心法与阆苑从天悲琴谱中所悟的《静修心法》不谋而合,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便是下半部《静修心法》,其中所含的“分身幻影”之法,奥妙无比。若是配合剑法,一人可成剑阵,慈航剑派振兴有望。
邻座的樵夫时不时拉扯草帽,眼神又有意无意地望向阆苑,惹人注意。狭路相逢,青城派的钟默灵率弟子赶到,他们显然不是来找阆苑的,却在发现她后大喜过望。当日在少林寺英雄大会上,伯恒子认出乔装的一名丐帮弟子正是他心爱的徒弟刘凡。哪知臭小子机敏,被他先一步开溜,钟默灵这才奉命追捕。没想到意外地遇到阆苑,这可是不小的收获。
“原来老板娘你在此地?我们找你许久。你杀害妙凡大师,罪不可赦,钟某人今日便抓你回去伏法。”钟默灵不过仗着人多势众,阆苑武功高强,诡计多端,若是人少,他自然避而远之,可现下却是信心十足。
阆苑笑而不语,兀自品着热茶。岂料邻座的樵夫突然掀翻茶桌,所有东西尽数砸向青城弟子,慌乱之中,阆苑被他抓着手一路向前奔。众人只道是阆苑心生畏惧,不敢应战,这便追得更加凶猛。
经不住如此折腾,阆苑挣开樵夫的手,厉声问道:“你是谁,想做什么?”樵夫气道:“笨女人,看不出来我是在救你吗?”他虽然挂着两撇小胡子,却不难看出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救我?”阆苑不免好笑道,“简直笑话,我需要你救吗?多管闲事!”区区几个青城弟子而已,能奈她何?白跑这一路,结果还不是一样被他们围住。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众青城弟子皆拔剑相向,架子十足。樵夫双臂抱胸抱怨道:“叫你啰嗦,被他们追上了吧?没的跑喽!”一名青城弟子眼尖,认出樵夫,惊呼道:“大师兄,他好像是刘凡师弟?”听到这个名字,阆苑也是诧异,手影飞掠,一下揪下他的小胡子,果真是这个狡猾的臭小子。
“刘师弟,你让我们好找啊!”钟默灵挥手道,“一并带回去。”阆苑恍然大悟,臭小子说什么救她,分明是眼见自家师兄追上,所以拿她做盾,好打发钟默灵等人。之所以没在茶摊动手,无非是怕她一走了之,自己更加逃不脱。也罢,这笔账稍后再算,这些家伙自己送上门来,借此机会试试“分身幻影”也好。
青城弟子不再废话,举剑利剑横刺,直取要穴。阆苑横抱天悲,琴弦震响,哀音灵动,一音成三调,突然幻化两个分身,吓坏众人。忘我尚且只能分身一影,但阆苑却能幻化两重分身,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刘凡误以为自己眼花,揉着眼睛再看,分身重合又变成阆苑一人,众青城弟子更是稀里糊涂地手中长剑落地,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钟默灵震撼,回想初见阆苑时她还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得罪的样子,没想到隐藏的如此之深。哪里还敢再动手,拾起长剑往后退,嘴里还不忘叫嚣:“你给等着,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毫无杀伤力的狠话根本激荡不起波澜,阆苑懒得同他们计较,任由他们逃离。
“臭小子,轮到你了!”阆苑转身吓唬道,纤手已经搭在天悲之上。其实她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刘凡于她而言只是个顽皮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