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浓稠。
我完全屏住了呼吸。
从林子南面而来的,居然是个人影的轮廓!
我伸长了脖子,想去看清那个人的脸庞,可是离的太远,只能看清体型是个中等身材的魁梧男人。
我愣了神,塔山的山君怎么会是个人类?
那男人走到了两只山魈的近前,停下了脚步。
两只山魈哀嚎着求饶,让山君恕罪。
“假传君旨,以下犯上,不可恕。”那男人语气低沉的说。
此刻,听到那男人声音的我,身体瞬间僵住了!
“杀!”那个男人挥手。
伏在地上的所有走兽,瞬间变了一副狰狞的模样,咆哮着扑向了那两只山魈。
幽暗的柏树林里,山魈的惨叫声和走兽的撕咬声『乱』成一团,听的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那男人毫不理会这些,缓步向我所在的这棵大树走来。
待他走近,我也看清了他的脸,确信刚才的声音,我并没有听错。
“大……大伯?”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男人。
大伯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他半『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筋肉,赤手空拳,手里连支火把也没拿。
我心头有太多的疑问,想找大伯问清楚,当即就解开了绑着树干的皮带,打算下去。
可大伯却是阻止了我。
“不要下来!你就这么待在树上!一直到明天天亮!然后回村!”大伯说。
我肯定是不愿意,说我就是来找他的,村里现在人心惶惶,马上就要出大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他。
“不必问,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大伯的口气不容置疑。
我哪儿会听他咕咕叨?来之前我就确定了,找到了他,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也要把所有的一切问清楚。
我抱着树干就溜了下去,然后快步向着大伯奔去。
大伯也是无比狡猾,他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转身就要跑。
“张震山!你给我站住!”我大吼。
可这时,我的视线,突然被大伯的后背吸引了。
大伯的后背上,有着什么东西,『色』彩斑斓,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得很是刺眼。
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大伯后背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大伯在奔跑着的缘故,大伯后背上的东西,好像是一个活物一般,一直在蠕动着。
我却是怎么也瞧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依稀看见有眼睛有鼻子有嘴。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异样感。
我在盯着那个东西的同时。
那个东西,好像也在盯着我。
我突然想了起来!在山神庙里,大娘的鬼魂告诫我的事情!
此时大伯而是惊叫着转身,大吼着说:“我忘了!不要盯着它看!快闭眼!”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只感觉眼前一黑,脚步踉跄着倒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大伯正在一脸慌张的掐着我的人中。
我的下巴脖子乃至胸口,全都被血染红了,鼻腔和喉咙,都是无比的粘稠刺痛。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鼻孔和嘴巴里又是渗出血沫来。
“太好了!还好你刚才没看清楚它的模样,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把大海你也给害死了!”大伯的声音颤抖着,紧紧的抱住了我。
紧接着,我感觉到肩膀有些湿润。
我愣住了。
从不曾想,大伯这个蛮人,也会有落泪的时候。
大伯松开了我,抹了一把脸,说:“听我的话,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然后明天天一亮就回村。”
我抓住大伯的胳膊,说那他也必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大伯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你和秦先生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山头是不是你炸的?王大耳朵是不是你杀的?村长是不是你策应害死的?村里的内鬼,是不是你?”我连珠炮似的发问。
大伯接连点头,全都承认了。
我咬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什么要联合外人,谋害我们整个村子?
大伯沉默不语。
“你带进山的那些人呢?那些个猎人好手?也全都死了?又是怎么死的?也是被你害死的?”我颤着声继续追问。
大伯也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我,眼神锐利的像是刀子。
他说了一句让我胆寒心颤的话。
“你别问那么多了,我直接告诉你,我的最终目的,就是杀光塔山村的所有人,包括你和你爹娘在内,只不过把你们留在最后。”大伯说。
我呆了好久,才让自己透彻理解了他的话。
而从大伯的表情,和他那杀气弥漫的眼神来看,他这句话也绝对不是说笑。
“为……为什么?村子亏欠了你什么血海深仇吗?”我问。
大伯摇头,说村子的确是亏欠了他很多,可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复仇。
“关于这个,要从头开始说起,你可想知道,我后背上那个东西的来历?”大伯问。
我点头。
大伯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盘腿坐了下来,开始了讲述。
1959年,三年恐怖饥荒的开始,那一年,塔山村也没能幸免,种地收不出粮食,上山打不到猎物。
唯一能获得粮食的地方就是生产队,那里有往年丰收时储下的旧粮,可也并不多,分也分不过来。
那天,我们老张家的一家老小,饿的实在是受不住了,家里已经没有一粒米能下锅了,年幼的小叔饿的都没有力气哭了。
大伯坐在门槛上,心里盘算着想,去生产队干三天,才分上半个碗底子的米,都不够一个人一天吃的,不如上山碰碰运气,万一打到只鹿,都够全家人一个星期吃的。
大伯拎着猎枪出了门,到了塔山脚下,突然发现没带火种,也不愿回家拿,就想着从附近的徐寡『妇』家借一下。
可大伯刚走进徐寡『妇』家的院里,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屋里还有着什么响动。
大伯心知有异,急忙大喊。
这时,从屋里传来了一声无比虚弱的回应,是徐寡『妇』的女儿玲花。
“外面是谁?”
“是我,你震山大哥!”
“震山大哥,你快来救我吧,这里有一群狼在吃我呢。”
大伯听到这句话,脑子轰的一声,急忙冲进了屋里。
然后大伯就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玲花侧躺在地上,半个身子血肉模糊,一只母狼和一群小狼崽在吃她的肉。
门后面,还有一具尸体,正是徐寡『妇』,已经被咬断喉咙断了气。
大伯当即举枪,打死了那只母狼,又挥刀剁死了几只小狼崽。
随即大伯喊来了村人,可玲花伤势过重,也是救不活了,大伯揪着胸口叹息,怎么他刚才没早点进来。
但最让大伯在意和惊恐的是,怎么就敢有野兽进村吃人?
这是过去几百年间,都从没发生过的事情,难不成是现在山上的野兽也闹了饥荒,开始不守规矩了?
答案没人知道,饥荒年月人命如草芥,把徐寡『妇』母女俩的后事交托给她们的亲戚,大伯独自一人,继续向着塔山而去。
可上了山后,大伯转了一个下午,连只兔子的影儿都没见到。
直到天黑,大伯才在一个山沟附近,发现无数的爪印痕迹。
大伯跟着爪印,进到了一个山洞里,在山洞里,他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恐怖景象。
无数的食肉走兽,熊罴虎豹豺狼,全都聚集在山洞深处,乌压压的一片,像是人的集会一般。
大伯躲在一处山壁后面,暗中观察着那些走兽。
那些走兽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能够口吐人言,在交头接耳的商讨着一件事情。
大伯听到它们所商讨的那件事情后,吓的差点没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