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县令刘芒因双胞胎之故想起赵师爷来。
昨日,赵离曾提议先调查一番再派人去的,可他当时只觉被一个小小的师爷质疑,很没面子。
在赵家父子面前,他一向是威严大过天的存在,此刻下达命令,这赵离不赶紧执行,却叽叽歪歪推三阻四,真是不识好歹。
什么玩意儿,连本县令的话也敢质疑,要不是看在知府大人面子上,立马叫他滚蛋算球。
当着赵家父子的面,他将赵离狠狠斥责一番,让他滚回家去反省。
此刻想起这文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或许能让自己少担点罪责,忙派人去寻找。
然而很快,小厮就来禀报说赵师爷一家已经不在了。
刘芒有点懵逼:“这不在了是几个意思,死了?”
小厮道:“家里没人,估计是跑了?”
“跑了,怎么就跑了呢?此事担责任也是本官担大头,他怎么就跑了呢?”
随即刘芒眼睛一亮:“快快备马,本县令要亲自去上报知府大人,师爷赵离勾结土匪杀害衙役,本官请求支援!”
……
太阴第一峰上,朗奎收到建屋的命令便立即结束训练,带领十六名部下开始清场地、运石头、下基脚……
双胞胎到达时已经是太阳西斜。
马车停靠在“擅入者死”的大石头前,姐妹俩正准备先一人上去通报,这时十四五岁的少年跑了下来
双胞胎记得他叫李天佑,是和陈武等一道入的衙门。
上任第一天,姐妹俩就闻到他们身上的杀伐之气,猜想这些人应该是上过战场的。
主子最后一场仗战败,也不知那些士兵们剩余者几还有几人。想到此,便爱屋及乌的对这些人多有照拂。
昨晚她们姐妹先晕过去,醒来时陈武等人又已离开,故而并不知晓他们也来了这里。
此刻一见不由心下大喜:果然,都是主子的人呢!
李天佑跑到双胞胎面前,叫了声总捕头。
子墨道:“已经没什么总捕头了,今后就叫我们的名字吧。”
李天佑乖巧道:“子清姐姐、子墨姐姐,主子已经在山上等着了!”
“马车上不了山,就放这里,一会兄弟们搬上去。”
子墨为难道:“赵先生妻女晕着,得想法把她们送上去。”
“哦,那姐姐先等一会,我去叫人。”
李天佑说完转身就跑,然而没一会却只带了让双胞胎心有余悸的两只小恶魔下来。
俩小恶魔其实模样还挺可爱的,一只棕红色大胖松鼠,坐着差不多有她们小腿高,毛茸茸的大尾巴让人有想撸一把的冲动。
还有那猴子,白毛又长又顺,鼻孔朝天,一副尔等凡人只配跟本王提鞋的欠揍样。
见到大白和小胖,姐妹俩不解,望向李天佑:“让你带人把赵先生妻女送上去,你却带了一只猴子和一只松鼠来?”
李天佑忙道:“两位姐姐莫生气,现在山上众人都忙着造房子,只有大白和小胖闲着,主子让它俩下来想办法。”
“想办法,它们能有什么办法?”子清子墨皱眉。
见被人瞧不上,大白小胖龇牙“吱吱”几声。
双胞胎觉得它们肯定在骂自己,但又找不到证据,只能忍着。
两兽吱吱完跑到马车前,三两下扯开套在马上的绳索,在双胞胎和李天佑惊愕的目光下,一前一后将马车抬了起来。
上台阶的时候,小胖矮些走前面,大白走后面,正好将马车持平。
然而,这俩小恶魔上台阶确却是用蹦的,且一蹦好几级,吓得双胞胎冷汗直冒,不断大呼“慢点、慢点,别把人给摔了!”
两兽开始懒得搭理,后来听多了竟同时回头:“逼逼逼……”
“啥、啥意思?”
子墨看向一旁的子清和李天佑,有些不确定道:“它、它们是在说我们瞎逼逼吗?”
子清和李天佑摇头又点头。
车厢晃荡得厉害,周氏母女在昏迷中还不觉得,赵离却是苦不堪言。
他被绑住手脚坐在凳子上,不断的前伏后仰,后脑勺哐哐磕在身后的车厢上。
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呜呜着涕泪横流。
然而更令他崩溃的是,车帘被风吹开,他看到抬在车厢前面的竟然是一只松鼠……
那只大胖松鼠还时不时回头朝他吱吱两声:
“嘿嘿,好玩吧!”
赵离流着泪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暴君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这哪是要用人,分明是变着法折磨人啊!
最后,在双胞胎的担忧和赵离的崩溃中,马车终于被抬到了小楼前。
两兽粗暴地把车厢放下,赵离一下从车里滚了出来。
双胞胎见状忙跑过去扶起,将他带到古尘寰面前的台阶下。
古尘寰的椅子被安放在九级台阶之上,身边站着福伯和宋妍。
赵离此刻晕晕乎乎的,但见到台阶上模模糊糊的人影,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不争气地跪了下去:
“参……参见……”
皇权时代,除开少数天潢贵胄,世人皆是书读得越多,对君王越是心存敬畏。
这是从启蒙时就被刻在骨子里的咒语,只有少数叛逆者才能打破咒语觉醒,问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逆不道之言。
而叛逆者逆袭成功寥寥无几,大多最后身首异处,又成为了教育世人对君王忠诚、敬畏的反面教材。
在这个时代,人最好的出路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辅佐君王成为了最高的荣耀。
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死了,也对君王生不起恨意,恨的只是那些蛊惑君王的乱臣贼子。
像赵离这样的,能明确将恨意指向古尘寰,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但他对古尘寰的恨也不纯粹,更多是一种孩子做了好事不被奖赏、反遭指责的抱怨和委屈,更像是在闹情绪。
古尘寰出事后,赵离开始留意起江湖人士来,常利用职务之便欲将人招为衙役。
然而真正的江湖高手又岂会甘心呆在衙门里,故而他一直没招到一个厉害的江湖人。
直到遇见双胞胎姐妹。
那时他已经知晓古尘寰从大凉逃了回来。
那个人,被俘三月,九死一生归来时却被迫成了太古国的太上皇。
新皇是庄太妃所生,被封为靖王,却一直不肯去封地,一直留在京中对他讨好奉承,且在他御驾亲时帮忙处理朝堂政务。
赵离一早就看出了靖王的狼子野心,故上书提醒他“安内”,谁知古尘寰却认为他是在挑拨离间,破坏他和靖王的手足之情。
可笑一代帝王,对外人凶残狠厉,对内却抱有愚蠢的亲情幻想。
自古帝王家哪来的亲情,所有的表象融洽,都不过是被迫的臣服罢了。
古尘寰归来后,新皇以养伤为由将他囚禁在卧龙山下的行宫里。
众所周知,古尘昊之所以留着他,不过是借他震慑周遭蠢蠢欲动的几个国家罢了。
毕竟,别国并不知道太上皇手脚具断形同废人,就连亲自下令挑断他手筋脚筋的大凉王,也不敢肯定这厮是否复原。
更遑论得知,他在行宫里还中了另外一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