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宵捏着玄荷肩膀的力度减少了些，身子渐渐舒缓过来，将手贴在胸口的位置。
体内的神髓正在疯狂生长，想起无影在牢狱中的话，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他握住玄荷的手，“我没事，无影将神识锁住，等他消散后，便会回到我的体内。”
“他还在。”
玄荷有些发蒙，低头握着手中红剑，她发丝凌乱，呆呆坐在地上。
小声呢喃道：“每一个人都是因为我才会死。”
离中宵靠近她，将她按进怀中，用手指替她擦去泪水，轻轻拍打着后背。
“无影还在，我会带着他的记忆走下去，这也不是你的错。”
玄荷泪眼朦胧望去，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眼见着所在意之人都深受重伤。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做不到用自己的命换苍生。
她自私又怕死，可风垣、崇棘、无影都是因她而死，心中实在亏欠。
既然如此，那便用死来搏一搏。
玄荷抬起头，“那时我在荆复海底曾说，等事情了解再来说我们的事。”
“但我怕没时间了......”
“离中宵，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笑眼弯弯的模样映进了离中宵的心中，他平视着捧起少女的脸吻了上去。
“我爱你。”
玄荷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起身挥手将他禁锢在原地，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离中宵挣扎着身子，但周身都被金光盖压住，又因神识不稳难以突破。
“玄荷，你要做什么，快回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两指划过双眼，振臂向四面设下一道法阵，将所有人排除在外。
除了她和叶寒锋。
风雪大作，吹得玄荷发丝纷飞，但眼中坚忍丝毫没退去半分。
用手覆在胸口，阵阵金色法印发出光亮，双掌凝于胸前，她尝试催动体内的力量。
将他们全汇置于掌心，脚下升起阵阵金色光圈，狂风骤起，吹向四面八方。
叶寒锋见状不妙，几步上前在她周身干扰，此时他发现已无法近身。
一靠近便会被金光击退，他眼神晦暗，将手套摘下重重扔了出去。
白皙的手指露出，一柄深蓝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上，剑身发出深色光泽。
他的手指轻轻点击在剑柄上，看向她的眼眸中尽是愤怒和仇恨。
握起剑就朝她挥去，剑气震得她脚步不稳，前后左右踉跄两步。
但很快就静下心来，专注着体内的力量，身体中灵力充沛得太过吓人。
离中宵看着束缚着他的光圈，唤了一声碧水，“母神，助我修补神髓。”
碧水站在他身侧，一手将灵力灌入他胸口，碎裂的两片神识在渐渐靠近。
所幸无影那半块并无排斥，很快就慢慢与另一半开始相融合。
玄荷被叶寒锋干扰得太过激烈，意识开始逐渐发散，众人见此皆对视一眼。
泾王率先从体内引出灵力至她后方，众人见此都纷纷照做，一缕缕灵力向她涌来。
叶寒锋如今已是杀红了眼，飞至半空中将体内黑气全注入蓝剑中。
剑身由正常大小化作一把参天巨剑，正对着玄荷头顶，仿佛能将人击个粉碎。
系统焦急地不敢说话，只小声叫道：“宿主，快没时间了。”
玄荷睁开眼，望着眼前遮住半片天的巨剑，现在也未能聚集碎片之力。
恐怕是螳臂当车，必死无疑了。
她将脚下光圈散去，斩断身后全部灵力，飞身至半空中，与叶寒锋相对而视。
离中宵此时刚好破开她之前布下的束缚，与她还隔着一个法阵的距离。
玄荷瞟一眼便收回视线，强行用胸口的碎片凝力，唤出唯生剑。
将他竖放在自己身前，将力量全灌入其中，剑身发出刺眼光亮。
周围飘零着朵朵小花，悬浮在剑身侧。
既然叶寒锋用剑，她也用剑，就看谁的剑要厉害那么一分。
在离中宵快要靠近她时，她朝着叶寒锋挥去这一道剑，随之而来是一把黑压压的巨剑。
离中宵在刚刚触到她手指时，便被巨大的灵力波动震飞出去。
几乎是同时，叶寒锋的巨剑向她刺来，重剑黑气尽数褪去，从中飞出一把利剑。
以势不可挡的架势直穿她胸口，身体被剑身完全刺穿，玄荷身子向后一扬。
无力向后倒去，耳边依稀听见大家着急的呼喊声，只觉得太乱，听不清楚。
她垂眼看去，胸口绽放着一朵美丽的血花，慢慢向四周浸染开。
手指无力的抽了抽，吵闹的声音逐渐消散，眼中也模糊不清。
“宿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隐约能听见，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复系统了，只能由着他继续焦急呼喊。
叶寒锋趴在地上艰难的挪动着，颤着身子已无法站立，寂归悄然来到他身边。
将他无声带走，消失在众人眼前。
玄荷此时轻轻坠入一个怀抱，少年急切慌乱的心跳声很大，像雷声一样，倒让她听得很清楚。
离中宵抚摸着她的脸，她却忍不住呜咽着吐出好多血，将他的手全部沾上。
他将额头抵着她，朝她输入微弱的灵力，一滴滴热泪全砸在她脸上。
他已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望着源源不断的血，使劲用袖口擦去。
离中宵将头埋在她颈间处，喉咙发出阵阵压抑的抽搐声。
玄荷只觉得他的眼泪足以给她洗把脸了，这便是以泪洗面的映照吗。
她咬牙咳嗽了两声，“别哭。”
少年闻声用袖子将眼泪擦去，“好，我......不哭。”
她眼中含泪，攥紧拳头艰难说了几个字，“我...还想再看一会...雪。”
离中宵眼神空洞，摇晃着站起身，将她打横抱抱了起来。
“我们去看雪。”
他抱着她的时候，心底绝望的痛苦是如此清晰，渐渐感受着怀中的尸身越发冰冷。
玄荷虚弱得已无力回答，用头在他怀中蹭了蹭，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口的血花已向外延伸开，袖口滴下一颗颗血珠，一路顺着指尖扎在雪地中。
离中宵双腿无力跪了下去，他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继续起身艰难的行走。
“你看，雪越下越大了。”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亲吻，拖着她接住一片又一片雪花，发出痛苦又无助的哀嚎声。
“砰”一声。
离中宵喷出一口血，重重倒在雪地中。
大雪纷飞，雪点逐渐将两人掩盖，惹眼的血迹湮没进雪白中。
身后传来各种呼喊声，“中宵，中宵......”
由远到近，逐渐向两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