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一入口，小胖子噗地一口全都吐了出来，满脸嫌弃道：“不好喝。”
洛晴儿碰都没碰，很有先见之明。
李诗梦喝了一口，就是普通至极的茶。看了一眼小胖子和洛晴儿，这两人养尊处优惯了，喝的那都是只产一两斤的珍贵茶。小小的茶摊上，提供的不过是加了茶叶的白水。喝的是解渴，不是品茶。
小胖子吐了一口，放下茶碗，就再也不碰了，眨巴着眼看李诗梦，“姨姨，去别家吃茶，这家茶不好。”
李诗梦干笑，放下茶碗，“爱喝不喝。”
小胖子泫然欲泣，圆滚滚像一根小白萝卜似的手指来回缠绕，一副委屈不敢说的样子。
李诗梦暗叹，就不该带他出来。小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拿不准，让人十分头大。
洛晴儿还是很心疼小胖子的，说道：“来，姐姐带你去。”伸出手去拉小胖子。
小胖子瞅了一眼李诗梦，见她一动不动，两泡眼泪又冒了出来，也不理睬洛晴儿伸出的手。
洛晴儿有几分尴尬，手也不收回去，报复性地在小胖子脸上捏了几下，小胖子含糊不清道：“不准捏了……捏坏了……”
小胖子细皮嫩肉的，下重了手，脸皮一下子就红了。
洛晴儿吓了一跳，慌忙收回手，在他脸上细细看了下，这才放下心。
“小胖子喊你姨姨，倒是与你亲近。”洛晴儿一脸羡慕，“他怎么就看你脸色呢。”
李诗梦想了下，大约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给了他一根糖葫芦。”
小胖子听到糖葫芦，两眼都睁地大大的，傻兮兮地问：“姨姨，要去吃糖葫芦吗？”
李诗梦很是恶趣味，顶着小胖子期待的眼神，半天不回话，最后轻轻嗓子，道：“喝茶吧。喝完带你去。”
小胖子端起茶碗，鼓着脸，犹豫再三，一闭眼，倾倒茶碗，就要往嘴里灌。
灌灌灌---
舌尖总是尝不到味，小胖子睁眼开，就见一张脸靠近，摸了他的下巴，端走了茶碗，又拍了拍他的头，“逗你的，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胖子立即站了起来，甜甜道：“姨姨。”
李诗梦又拍了一手，“叫地再好听也没用。”叫错了称呼才是最主要的。
前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似是横笛，间或还有竹板敲击之声。李诗梦拉着小胖子挤进了一群人里面，看看热闹。
中间三人，两男一女，年长的男子眼盲，哼着一种不甚清楚的曲调。另一名则是敲着小锣，一声，隔了好久，才会又敲下一声。
女子吹着横笛，声音很是凄婉。
嗒----嗒----嗒---锣声。呜呜呜----呜呜，横笛声，还有那年长男子的人声，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悲戚哀伤。
小胖子听了一会，摇着李诗梦的手，急道：“姨姨，不是说去吃糖葫芦吗？我不想听小曲。”
“待会去，等等。”
小胖子不情愿，撅起嘴，用力地晃着李诗梦的手。
李诗梦只觉得耳旁一切的声音都在消失，身体僵硬不能动，前方三人身影慢慢发生了变化，拉长扭曲，扁的像是薄片的身子，大如钟鼓的脑袋，三个脑袋，瞪着六只眼睛，齐齐望了过来。
干枯的嘴巴大张，一模一样的口型，“天入无极，地陷深渊，有……”大张的口还在说着，李诗梦拼尽了全力，却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啪！
一声竹板，李诗梦浑身一震，定神再向前看去。三人并没有发生变化，吹横笛，唱小调，敲小锣，人模人样。
她摸了把额头，摸了一手的冷汗。
那声竹板声是……
李诗梦猛地睁大了眼，就在女子的身后，还有第四人。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幼小的掌中握着竹板，一双黑沉沉的眼朝她望来。
李诗梦一惊，小胖子吵吵嚷嚷道：“姨姨，快去买糖葫芦。”
她分神望了一眼小胖子，再望过去时，那七八岁的小孩子低下头，驼背弯腰，看不清他的神情了。
小胖子还在吵着，周围人渐渐也就散了。
李诗梦回想刚才所看见的景象，又观察了三人和那小孩，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女子过来讨赏，李诗梦掏了钱，得了一声道谢，等人全散了，这四人也收拾东西，准备换地方。
李诗梦让洛晴儿看住小胖子，一人上前拦住了他们。
年长的男子偏了偏头，眼神呆滞，微笑说：“姑娘，有事？”
“有，为我算上一卦。”李诗梦道。
年长男子顿了下，缓缓摇头道：“不，在下如今只一技傍身，算命之艺，已是过去。”
另一名男子眼神不善，前来护住年长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诗梦。
相持了一会，李诗梦也办不来强迫的事，失望而归。
洛晴儿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唱曲的吗？你怎么还找他算命。”
牵住小胖子，带他去买吃的，李诗梦边解释道：“他们是走街串巷卖艺的。”
“曾有一首打油诗：命运乖舛苦盲人，学得数术养自身。风吹雨淋街巷走，难免饥寒守清贫。”
“盲人多半会学得一二技艺傍身，其中曲艺和算命，最为常见。他们的四人的组合，还有那年长的男子，我猜他们除了曲艺，算命也是会上一二的。”
她没有说方才所见之景，她自己都有些晕乎乎的。觉得是幻觉，人还是好好的人，他们的表现没有不对的地方。
她听到的九个字，后面应该还有。
洛晴儿点点头，“还有这样的。我以为算命都会挂上一个白帆，上书算无遗策呢。”
李诗梦笑，“你说地这种也有。不过，算命，不过是求得自己心安，当不得真的。”
洛晴儿笑说：“我不用算命。”
李诗梦看她一眼，半晌笑道：“确实不用。”
小胖子被忽略了半晌，不高兴地叫道：“姨姨，姨姨，你说话不算话！”他真的急了，怕到嘴的吃的就在耽搁中飞了。
李诗梦被方才的事搅地心烦，却还是拿出耐心说：“没有。现在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