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注定是无法理解元石的心态。
因为他现在也就二十多岁，而对方至少也是三百岁往上了。
生命的深度和厚度不同，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完全没有办法相互理解。
比如李昂看星星，他只会觉得星星很亮，夜空很美。
而对方呢，这满天繁星落在眼中就如同一个世界。
两人之间连对话都很费劲，更别提交心了。
“掌教真人，我还是想知道天命到底是什么。”
“行，正好有时间，我就给你解释下吧。”
元石斟酌着言语，缓缓开口：“所谓天命，其实并非是天道选中了你，而是你做了符合天道的事，天道自然垂青于你，这才有了所谓的天命之说。”
“我做了符合天道的事？”李昂皱眉思索片刻，问道：“是指我救了很多人吗？”
“是，但也不完全是，玄化改变了天道规则，虽然反噬微乎其微，但天道之威即便只是轻微反噬，也是常人难以逾越的大山，虽未降下天谴却有人祸，你可以把自己当成天道对付玄化的手段，至于你救了很多人，这并不是你会成为天命的理由，而是你这个人...”
元石突然皱眉，仔细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李昂挠了挠头，不明所以：“我以前...我也说不好，应该是个人吧。”
“...”
元石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李昂自然知道这不能算是回答，可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以前的自己。
常年的独身生活让他性格乖僻，有朋友，但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他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无论和谁都没办法长时间相处。
哪怕是亲生父亲也一样。
有时候，他会感觉自己是一个怪胎，心里就像住了一个魔鬼，总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好意。
这样很不好，可他没办法改变，即便是现在也一样。
身边的女人总说他变了很多，其实李昂心里很清楚，他一直都没变，变得只是身份和地位，还有环境。
一个人如果能轻易被世界改变，那世界上就不会多出那么多郁郁不得志的人了。
“你能这样说，证明你以前还是有些特殊的，而这或许就是你能被选中的理由。”
“呵，我想知道到底是仙人选中了我，还是天道选中了我？”
“天道没有意识，而仙人有意识，但是仙人有很多，而天道只有一个。”
“听不懂。”
“你可以把仙人当成天道的化身，他们是维持天道规则的基石，同时也是他们一直守护着人类，如何对付玄化也是他们在背后操控，总而言之，仙人们集体的意识构成了天道的意识，所以天道规则才会更倾向于人类，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
元石解释道：“就像人类和丧尸，人类可以世世代代繁衍不息，而丧尸呢，或许它们可以活很久，但是当人类灭亡的那一刻，对于它们而言，所谓的末法时代也就到来了。”
“丧尸必须要依靠人类而存活，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无论是天道又或者是仙人，他们怎么都不可能选择丧尸来做天地间的主角。”
李昂挑了挑眉：“可现在丧尸群里也出了一个天命。”
“她的天命与你有关，你应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而不是一直盯着她的天命，没意义。”
我做了什么？
老子就扣扣挖挖，这他么都能弄出天命？
那要是来回迎送，岂不是要出人命？
李昂很难理解，感觉元石又说了一堆废话。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仔细想想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道家的人就这一点最让人讨厌，说话从来都不明说，而是要让别人去猜。
“掌教真人，你好像答应过帮我把老婆找回来吧，一直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正经事一点都不干，你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人想把我当神仙供起来，你呢，一天到晚就像个讨债鬼，而且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只要有缘，丹溪道友不用你去找，她自会来找你的。”
“什么有缘，你他么当我是傻子吗？”
“...我看你确实是个傻子。”元石幽幽说道：“你以为心魔是什么，精神分裂吗？”
李昂还真当丹溪真人是精神分裂，不如他怎么能得手呢。
一看李昂的表情，元石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重重叹气道：“亏你还看过那么多道经，完全就是一知半解，心魔由心而生，说白了，她心里如果没想法，心魔就不可能诞生，李丹溪和丹溪真人本就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李昂眼前顿时一亮：“也就是说她心里是有我的？”
有个锤子！
丹溪道友或许只是常年孤寂，于是就有了些别的想法，而你李昂不过是恰逢其会，她的心魔跟你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虽然很想给李昂泼盆冷水，但元石为了以后少点麻烦，于是就点了点头。
然而李昂是什么人，那可是重度疑心病患者。
“真人，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不可能去帮你找人的，不去还能少点麻烦，去了说不定还要打起来，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你。”
心魔这种玩意只能靠自己，元石固然帮丹溪真人镇压了心魔，可彼此都知道这只是治标而不治本的方法，最终还是要靠丹溪真人想办法压制心魔。
如果敢跑去为李昂说情，丹溪道友肯定是要翻脸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道途必不死不休。
元石才不会闲着没事去干这种蠢事。
而李昂却在想着两人打架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
九华山现在也属于他的地盘，再让两人打起来，那他的日子真不用过了。
“唉！”
李昂重重叹了口气，又掏出香烟点了一根，边抽边说道：“你反正是一点忙都不帮我，还不如明德道长呢。”
在元石来了之后，那些道家门徒全都扔下李昂跑回山里修道了。
虽说一个元石顶得上他们一群，但问题是这人不顶事啊！
元石呵呵笑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去杀了那只女丧尸？”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强迫你。”
“你也真是够狠心的，那可是你的相好。”
“什么相好，她拿我当工具人使唤，再说了，丧尸和人类...呵，这已经很难用离谱来形容了，也就是我见过世面，换个男人别说享受，估计都要被吓死。”
元石哈哈大笑，突然凑到李昂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想不想跟我学点东西？”
“你想教我什么？”
“压制魔气的方法，只要你学会了，以后就不怕丧尸感染了。”
“有这么便利的功法？”
“不是功法。”
元石翻了个白眼，指着天空说道：“丧尸在你眼中是病毒，在我们修道之人看来就是魔气的集合体，被感染也就是被魔气侵蚀，普通人面对魔气没有一点办法，但是只要到了先天，对于魔气就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如果不会压制魔气，最终也会被魔气侵蚀成为没有理智的丧尸。”
当初的云霞老道也有过类似的说法，李昂本来对此是将信将疑，如今听到元石这样说，他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
“你这只是一种说法，有没有经过科学验证？”
“科学验证？”元石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李昂看了半天才说道：“爱信不信，不学拉倒！”
好像是生气了...
李昂讪笑两声，说道：“咱们用事实说话，你有教过别人吗？”
“道门中人基本都有自己独特的法门，毕竟魔气说到底也是气，我们对气息的感知很敏锐，怎么压制魔气，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区别只在于效率而已，对于你们普通人而言，这法门很鸡肋，因为很少有普通人能够精心感知气的种类。”
“感知？”
李昂一时间有些沉默，魔气和元气之间的区别，他也分辨不出来，除非是像李丹溪那样大规模的调动魔气，他才能分辨。
“没错，就是感知，只要你能静下心来去感受元气，自然而然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区别，不过能感知魔气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需要在体内开辟出第二丹田用来存放和压制魔气，满了就释放出去。”
听起来很简单，元石也是在认真教，可李昂却怎么都学不会，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元石是不是在消遣自己。
魔气本就是元气的一部分，有必要分清吗？
李昂觉得没必要，而且他也是无所谓魔不魔的，只要实力强不就行了，搞得那么复杂干什么？
旭日初升，李昂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结果还是一头雾水。
从入定中睁开眼睛，李昂满脸无奈：“真人，这也太难了吧？”
“万事开头难，先把地基打好才能起万丈高楼。”
微风吹动元石的衣袖，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他映照的宛如仙人一般。
“等到你学会了，你就会发现世界再也不一样，而且释放魔气的感觉很爽，努力吧。”
元石说完就想要转身离开，李昂却突然说道：“真人，怎么样才能变得像你这样强？”
李昂很不想这样问，因为这问题实在有点蠢。
但是没办法，他现在想要实力。
元石回头望着一脸认真求教的李昂，微微沉默后说道：“看来你的压力的确很大，只是实力不能一蹴而就，快速变强的方法有很多，但这都不是正途，你也不像是会为了其他人而毁掉自己前程的人。”
“我...”李昂欲言又止，有些事情没办法明说，比如系统，又比如他的不安，就算说了出来，别人也无法理解，反而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安心吧，我不会坐视人类灭亡，毕竟说到底我也是人，而且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丧尸不足为惧，真正值得注意的是人心，心不正，气不顺，魔气自生，若能断了魔气的根源，哪怕只是大部分人...可能这也不现实，总之事在人为，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天道自有公允。”
“真人，我明白这些，可心里实在没底，而且我的实力虽然一直在增长，但太缓慢了，你就帮我指条路吧。”
“修行是个人的事，我指给你的路不一定是对的，好心办坏事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不想害你。”
“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只想知道你是如何修行的。”
“远离红尘，独处静思。”
李昂瞬间满头黑线。
元石轻笑两声，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我的修行天赋不算特别好，应该说是愚钝吧，山洞枯坐数十年，直到垂垂老矣，寿命即将终结时，方才开悟得道，出关之时，别人都以为我已经坐化了。”
“跟你说这个，只是想让你明白修行不是靠方法和功法，而是要靠悟，这是别人帮不了的，你一直沿着别人的路走，最终只会把自己局限在别人的路上，方向错了，无论多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只要大方向不出错，努力总会有收获。”
一阵风吹来，元石如同泡影般逐渐消散。
走了...
李昂抬头望着初升的旭日，仔细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依然还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好像听懂了很多，可实际上还是什么都不懂。
跟这些修道之人说话是真费劲，无论说什么永远都要让人去猜。
算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元石明确表态不会坐视人类灭亡，这就已经很好了。
李昂突然就很想念李丹溪，特别想。
大老婆在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心永远都不会慌。
因为大老婆会给他兜底。
现在没人兜底了，他什么都想做，可又什么都不敢做，因为心里没底气，瞻前顾后生怕惹来灭顶之灾。
就像琼瑶，按照李昂以前的脾气，那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她。
可现在是真不敢，因为对方一旦生气了，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