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娇媚入骨的声音,李无裕只恨不得化在她身上,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外面几百几千双眼睛盯着,他也不能不去。
只能有恋恋不舍的与胡媚儿厮磨了一阵,才说道:“寡人去去就回。”
说完,才吩咐了一声,两边的小太监立刻撩起了帘子,外面的人虽然不敢抬头,但想也能想到车厢内的春光,李无裕从里面走出来,却险些被阳光晃花了眼,加上身子虚,他站在车上摇晃了一下,夏侯纠吓得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李无裕这才说道:“行了行了,早些去了早些回。”
夏侯纠道:“是。”
他黑着脸,让人将李无裕从车上扶了下来。为了今天,李无裕特地穿上了许久都不着的正装。只是,他比之前一阵又消瘦了不少,那正装虽是仿炎国皇帝的龙袍所制,可穿在他身上,精气神比刚刚走下马车的炎国皇帝差了都不止一点,加上他又黑又瘦,精神萎靡的样子,甚至有点沐猴而冠的感觉。
夏侯纠想着,幸好自己提前让人准备,让随行的官员,连同宫女太监,甚至身为武将的自己都换上了华贵的丝绸,比炎国皇帝带来的人马看着富贵了不止一倍,多少捡回些面子来。
他说道:“陛下,请吧。”
这时,周围突然开始奏起了鼓乐。
李无裕又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在宫廷中也时常有鼓乐相伴,但他所听的鼓乐大多是温柔舒缓的靡靡之音,那种宏伟激昂的乐律几乎从来没有在他的跟前出现过,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音调,跟听到老虎咆哮似得,他哆嗦了一下,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纠道:“陛下没事的,这是炎国那边安排的礼乐。”
李无裕皱着眉头道:“什么破东西,他们炎国还自称礼乐之邦,这声音听着跟打雷一样。”
说着,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一旁的陈文枭低声说道:“陛下,还是先上去吧,那炎国皇帝已经到了。”
李无裕抬手遮着阳光往上一看,果然,祝烽已经登上了高台,阳光不仅刺眼,在野地里毫无庇荫的地方甚至有些热,他不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也只能赶紧下车。
这时,陈文雄也搀扶着陈比日颤颤巍巍的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
夏侯纠回头看了一眼,冷冷道:“陈大人,这种时候,你就不必上去了吧?”
陈比日道:“老夫为何不能?”
夏侯纠冷笑了一声,说道:“陈大人,你可不要误会,本将军是觉得陈大人如今这么病恹恹的,若是走到人家跟前去,反倒有辱国体。还不如就在下面等着。”
陈比日目光如刀一般刮过夏侯纠的脸,也冷冷道:“有辱国体?老臣倒是觉得,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功劳’,卑躬屈膝,如一条断脊之犬在炎国人面前摇尾乞怜,求得每年那一点蝇头小利,那才叫有辱国体。”
“你——”
夏侯纠一听这话眉毛都竖了起来,可这个时候也不是他们争吵的时候,他只能悻悻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跟着李无裕一道走了上去。
陈比日也由两个侄儿搀扶着一道去了。
不一会儿,越国人也登上了那高台。
他们走上去的时候,祝烽正背着手站在平台的南边,俯瞰着前方的风景。
虽然邕州城中也有一两座山,但整个城内的地势都算是平坦的,可是出了城,过了这条边境线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间似得,前方无数的山峦,如同突然竖起的屏风一般遮蔽在眼前,层峦叠嶂,山峰之间雾气弥散,看上去就像是一副错落有致的山水画卷一般。
美则美矣,却藏着无数的杀机。
越国很小,兵马也并不精锐,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地形,让他长久以来如同炎国脚下的一个疥疮似得,灭,灭不了,打,打不动。
回响着这十几年,祝烽的心思已经飘到最远处,那在迷雾遮蔽下,只剩下一点淡淡轮廓的山峦当中了。
这时,身后的崔元美轻声说道:“皇上,人到了。”
祝烽这才收回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心神,慢慢的转过身,只见几个人相继登上了这高台。
走在最前方,自然就是李无裕。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越国国君,虽然之前已经在无数的情报,奏折中听闻过此人的荒唐,但直到此刻才真正的见到这个人。也不出所料,一个黑瘦矮小的年轻人,虽然自己每年往越国运送大批的粮食,将这里的人一个个养得又白又胖的,可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却清清楚楚的写着“亏空”两个字。
他身边的,自然是夏侯纠。
多年前祝烽跟他交过手,倒也不必多提,只是这个人因为少了一只眼睛而显得凶相毕露的脸上,大概因为重游故地,想起了自己那只眼睛是如何不见得,脸上更添了几分狰狞之色。
祝烽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往这两人身后看去。
那个被人搀扶着,看上去气喘吁吁,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随时就要过去的人,自然就是陈比日,虽然他做出这么一副样子,但祝烽看了一眼,便淡淡的将目光移开。
不至如此。
倒是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容貌相仿,是一对兄弟,应该就是之前奏折中曾经无数次提到的,陈比日的两个侄儿,陈文枭和陈文雄。
两个人都身披软甲,身上也透着一股子在军中打过滚的剽悍之气。
只不过——
其中有一个人,气息要显得深沉得多。
他往祝烽身边看了一眼,立刻就低下头去,闪烁的目光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
祝烽默默的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然后看着前方渐渐走近的人,他慢慢的坐到了自己那一边的桌案后,李无裕也走到对面坐下了。
坐定之后,高台上突然安静了一下。
并不是没有人肯说话,而是这一刻,大家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对峙的关系,毕竟大家都是带着目的来的,突然这样相见,所有人都要琢磨这一刻该说什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