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笑了:“既然娘不要好笮,我如何应对不了?单是哭也够了,就算祖母和大伯父重提轻放,父亲的责罚也少不了的,他丢了官帽以后,又怎会不迁怒于孔姨娘?那孔姨娘的责罚自然也跑不了,我有何可应对的?随其自然吧。”
谷嬷嬷也说:“就是,太太您管他们做甚,现今要紧的,就是养好了身子。只要您好生的,老爷就得敬着您,那贱婢就什么也得不到。”
一番好话,才说得林氏又躺下来,颜芷汐和谷嬷嬷都揉了揉眼,去到了外室。
只见姐妹们都走了,连颜舞也不在,颜家一向自称书香门第,这种事,姑娘们自然不愿多看。
就只剩下颜老太太,颜孝中夫妻与三太太,在那里等得焦灼不安,还有颜孝文和孔姨娘,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站着的眉头紧蹙,面色阴沉,跪着的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神情,又在思量什么。
颜芷汐出来了,首先看向颜孝文。
见他到了这番田地,面上也没有半点悔恨,惭愧和不安,对娘这结发妻子没有,对她这亲女儿亦没有,有的只是遮掩不住的气恼,明显吃定她们不敢对他怎样,只好打脱牙与血吞。
不禁又是阵阵心寒,幸好娘醒悟了,对他凉透了心,否则她还要忍受着虚伪和恶心,还得想法子让他浪子回头,发觉娘的好,从此和娘亲举案齐眉,真是委屈了娘。
颜芷汐出来之后,首先看的是颜孝文,而首先见她出来的却是颜孝中,马上问她:“二丫头你娘好点没有?虽然太医我差你大哥去半道上拦住,给送了回去,却又另行差人请大夫过来了,如今方不方便叫大夫进去看看你娘?”
莫要闹出人命,否则后果实难预料,偏偏林氏身子又虚弱,听说前些时日,病得连床也下不了……这么一想,颜孝中又禁不住狠狠剐了眼弟弟,全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闹的,到时看他如何惩治他。
颜芷汐肿着眼眶,摇下头:“大伯父不必了,娘说她谁都不想见,只要自己个儿清静清静,大伯父送大夫回去吧。娘还说了,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这些日子好了许多,想必不会有何大碍,还请大伯父放宽心。”
颜孝中忙说:“二弟妹并非大夫,怎会知晓自个儿的身子的情形?她既然不想见大夫,不如叫大夫暂且住在府上,何时她想见人家了,再让大夫来为她搭脉就是。”
颜芷汐想了下,点点头说:“一切听凭大伯父差遣。”很是乖巧懂事。
颜孝中却不放心,不敢认为此事就这么过了,犹豫了下,又说:“那么你娘她,没再说……要走的话了吗?”
和颜老太爷当初一样的,颜孝中也是将宣麻封相作为一生的夙愿,尽管他只是官居四品,勉强有资格上了小朝会,但他连四十都不到,正是身强力壮之际,过两年升至三品又有何难?
只要能跨过三品这个门槛,往后要升官,就是更顺遂了,从现在算起,到了他五十之际,宣麻封相也有可能,那样一来,他与整个颜府的声名,就不能有半点让人诟病之处,即使这近妾疏妻之人是他二弟又不是他,但所谓长兄者为父,他也免不了被扣上个管束不力的罪过。
因此,颜孝中才如此心急火燎,狠了心要惩治颜孝文,像他们这种人家,谁家没有近妾及庶子的,偏袒小妾及庶子并非不行,你私底下偏袒,明面上总不能被人捏到把柄,他可倒好了,将妾室及其岳母小舅子一家都娇惯地上了天,简直人神共愤!
颜芷汐见状,啜泣片刻,轻声说:“娘都没怎么说话,就是哭,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会不会走……”
李嬷嬷一脸木然,说:“回禀大老爷,我家太太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奴家随了她二十余年了,却大致估摸得到她的想法,之前老太爷对待她,对待林家那是恩深义重,她没法做到忘恩负义,也放不下二姑娘,或者毁掉二姑娘的前途,因此,十之八九是不会走的。但有一点,今儿个这事实在太欺负人了,还望大老爷与老太太一定为她,也为二姑娘主持公道。终归,受欺辱的可是二姑娘,她从小到大,何尝受过如此羞辱?”
说到后面,心痛得掉了泪,赶忙用手帕擦拭。
颜孝中听了,终于暗吁了口气,只要不再哭闹着走就行,就表明肯大事化小了,这样即使事态真的闹大,只要苦主不出面,也只有不了了之。
自然,这事还是不要闹大为好。
颜孝中忙说:“二弟妹和二丫头遭受如此委屈,我与老太太势必会为她们主持公道。就依闽氏所说,立马把孔氏送到梓里的庄上去,往后不准再跨入府中一步,再差人大张声势地把银楼收回公中,让邻里街坊全知道,孔家人只是挂羊头卖狗肉,我们完全不知情,这样应该能把影响降至最低程度,娘的意思呢?”
颜老太太暗暗发笑,果真林氏信誓旦旦要走,只是在吓人罢了,也不思量下,她若不再当颜家二太太,那她在漠亭苦苦支撑的亲戚们,靠谁长年累月地接济呢?
这人还要有点自知之明才好,吃软饭还嫌这嫌那……
只听长子请示了自己,只好收敛了思路,沉思说:“就依你说的做,但孔氏这次虽然犯下错,但为人处事还算周到,纵不看她,也要留四丫头,及小三与小五姐弟几人一些体面,终归是十多岁的人。因此,不如以六个月为限,若六个月后,她改正了,不妨给她个机会,让她回府。你意下如何?二太太身子抱恙,总需有人为她分忧才是。”
颜老太太虽然恼怒孔姨娘,但孔姨娘还是她的人,总不能看着她掉进火坑而不伸手拉一下,那往后谁还死心踏地地跟她呢?
婆媳间,自古不是东风压西风,便是西风压东风,谁会想到经过了这事,林氏自诩占理,又有大儿子撑腰,自家还没法休她,就得瑟起来了?到时总不好叫她这个当婆婆的,每每都得亲自打压她吧,还是叫孔姨娘来对付她的好。
还有,就像颜老太太说的,总要为颜舞姐弟们留些体面吧。
颜孝中虽然气恼颜老太太,也不能半分面子不给娘,只好低声说:“就照娘说的做,以六个月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