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才回二房,就对林氏说:“娘您适才为何要再三阻我,您不愿意我受了委屈,莫非我就愿意您受委屈么?不行我们就走,我早就不想呆在这儿了!”林氏依然满脸煞白,疲劳地摇了摇头:“我或许走得,可你一定走不得,娘也不舍跟你别离!反正那些好听的难听的我听了不知多少,早已麻木,也伤不得我分毫。因此你也大可不用放心上,娘现在惟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嫁入好人家,整日开开心心的,就知足了。”
到时她也能解脱,只是娘跟亲戚们,必然是顾不上了,而且顾了这么久,她身心俱疲……颜芷汐见林氏说罢一脸茫然,不知想些什么,可她心中却突然有种不祥之感,慌忙抓紧林氏的手,说:“娘我相信路在人走,事在人为,我定会带上您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的,您且信我,再给我些时日好不?”
此时,颜芷汐恨死自个儿的渺小和无力应对。
林氏却笑出了声:“娘自然是信你的,你也莫要心急,更莫视家中的人为仇人,娘是你至亲,他们也是。即使你偏袒娘,也莫偏袒厉害了。”
颜芷汐没吱声,阖府上下除去娘,别人即使不是她仇人,也绝非她至亲便是。李嬷嬷听得娘儿俩人讲了那么多话,终于听出点端倪了,当即一脸愤怒:“太太啊,老太太又给您脸色看了吗?老爷还在书房窝着呢,他干的那些勾当全城的人都没忘,这老太太连伤也没好,就忘了疼了吗?待傍晚大老爷回家,我就差人禀告大老爷。”
“不得禀大老爷。”林氏的面色突然罕见地郑重起来,“仅是一两句不好听的话而已,过去也是听过的,过去能受得了,现在也一样。况且现在比过去好了不少,好就想着更好,那要好到何种程度才是个头?嬷嬷平时不也劝导我,知足常乐吗?”
“但……”李嬷嬷见颜芷汐的表情明明更难堪了,还想说什么,大太太差人送礼的人就到了。向林氏与颜芷汐行了礼后,为首的粗婆子就笑着说:“二太太和二姑娘,这是适才宁国公府的嬷嬷们听命送到的答谢礼物,大太太说既然是二姑娘一人之功,礼物就应属二姑娘一人所有,这张是清单,还望二太太与二姑娘过目一二。”
林氏听了,暗示李嬷嬷拿来,却没怎么看,而说道:“劳烦嬷嬷们了,李嬷嬷,打赏吧。”
李嬷嬷赶紧应承了,将送礼的粗婆子们全赏一遍后,就送她们离开了,又折回,对着一屋子的物件,喜出望外地说:“太太和姑娘,这些全是好东西,老太太与舅爷们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之前还愁姑娘拿的银两能否按期索回,现在有了这些物件儿,也就不用犯愁了。李嬷嬷边说着,边翻起各种各样的盒子,嘴上还絮叨着:“太太和姑娘,这一大盒全是贵重的草药啊……哟,这是毛峰?还有祁红……姑娘,这匹杭绸拿去做成衣服,穿您身上,一定很好看。太太,您之前不是说要为姑娘做身披肩吗?这缂丝应该能做两身,您与姑娘各一身……还有这盒珠宝,正好为姑娘打套头面饰品……”
最初林氏还兴味索然,见李嬷嬷看着兴奋,说着更兴奋,渐渐也就有了兴趣,上去跟李嬷嬷一同看着,看了片刻,又招呼着颜芷汐:“芷汐,你快来瞧瞧,这绸缎拿去给你做衣服穿上,一定很美丽。”
颜芷汐心情一团糟,此时再美丽的绸缎摆在她跟前儿,她也没有兴趣。
可又不想林氏失落,此时她虽然笑着,但内心还不知如何滴血,只好上去跟林氏及李嬷嬷一并看着,看完后的惟一想法是:“这宁国公府倘或真想感谢我,送这些物件作甚?折了现该多好。”
这些东西堆拢了,至少也值二千两银子,还不加那一盒珠宝呢,若折了现送给颜芷汐,她会更开心的,此时她急切地想要现银,急切地想带娘离开这个家。说得林氏又笑出声,嗔怪着:“你几时变得如此市侩了?也不想想,那宁国公府怎会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砸自己家太夫人的大恩人呢?倘或真拿现银砸你,你又会不开心,没准儿会说他们是两清了,不通人情。”
滞了下,又说:“因此我刚才拉住你,就是想让你留下来见见宁国公府的嬷嬷。东西什么的不重要,只要宁国公太夫人真的抬爱你,到时为你说门好姻亲,比什么都强啊。”
那样她也能安心离开,现在来看,自己女儿是指望不了她祖母与她爹了,想让他们替她说门好姻亲不现实,指望以后在她需要的时候,替她出头更不现实了。
可若是宁国公太夫人帮女儿出面保媒,那就算往后女儿指望不了外家,女婿也会或多或少看在宁国公府的份儿上,待女儿好一点。
自然,她盼着女儿嫁人后,不需要靠着谁出头,实际上,若情势许可,她甚至不想她嫁人,就这么养她一世又有何妨,也免得她到婆家,辛辛苦苦,最后还落不到个好。
林氏看了眼东西,就称乏了,想歇会儿,叫颜芷汐先回了自个儿屋。
颜芷汐哪肯放得下心,只怕娘先将自己打发走,再独自伤怀,但若她一直呆在这儿,她定然也会憋在心里,只好应承了:“那我午膳时再来吧。”
乘着林氏没留意,对李嬷嬷打个眼色,就离开了。
很快,李嬷嬷也出来了,面色不像适才在房中那般喜悦,开口就说:“姑娘那老太太刚才说什么了吗?”
颜芷汐冷哼一声:“说什么?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嬷嬷还是劝劝娘,看紧娘,不要让她伤心,更不要让她干什么傻事。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的。”
遂返回自己院中,谷嬷嬷就迎上来,行完礼后轻声说:“姑娘您早间去向老爷请安时,老太太面前的关嬷嬷来过了,在您案台与书架上看了看,又在我们院中看了看,一句话没说就回了,不知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