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晓得他自怨自艾时,她承受着什么样的心疼呢?如新银所说,原本她有些许体谅他的不易的,就因为他漠不关心,怕真的要恼羞成怒,与他一刀两断了。但他们之间明明没问题,能确定她心中有他的,他更深爱于她,就相当于最大问题都解决了,余下的只是些小挫折,莫非他会怕么?有什么就去解决,总是自怨自艾,消极颓废,莫非就解决得了问题?
宋钰当晚就去颜家了,想远看下颜芷汐,如果有机会跟她搭上话,让她明白他的苦恼和懊悔,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惜那些天林氏每晚都呆在颜芷汐房中,跟她同睡,宋钰没有机会,白天颜芷汐房中又来来往往的,更没有机会了。
宋钰没辙,只有于不入宫当差的时候,整晚立在颜芷汐院的房檐上,远望着她,远远听她说上一句半句,真不知是如何熬过那段时日的。
随后他开始暗中查探当初林尚书获罪的前因后果,临近年关,他的事务愈发繁琐起来,他得闲的工夫也愈少了,才觉着不是那么难熬了。
如此到达前几日,获悉林氏与颜芷汐今天要去云林禅寺烧香后,宋钰明白自己苦心等待的机会来了。
原本今天到他当差的,他早早就跟人交换了,便守在颜府外边,等林氏与颜芷汐的马车出来后,便尾随到云林禅寺,又暗中等候了一时辰左右,才终于等到房中只有颜芷汐和白露两个人在的空当。
他当即嘱咐随同的景冒悄悄跟着林氏,待林氏将返回时,一定要拖住她,之后蹑手蹑脚地进屋了。
不料颜芷汐已睡熟了,然而睡熟了,眉头也紧锁,精美的脸蛋也皱起,近看好像比远观要瘦了点,但她这几天因为将养着,林氏明明换着法子为她补身体,即使不胖,也不应瘦弱至此,她内心究竟承担了多少痛楚和熬煎,不言自明。
难怪她师傅老说她“思虑太多,身子如何好得了”了。
宋钰当即一腔的内疚和心痛,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刮子,好把自己打醒。
想想时间紧迫,当下不是后悔内疚之时,才将这些心绪按捺住,却不忍心这么唤醒了颜芷汐,想着好坏叫她先睡睡,再唤醒她亦不晚,就轻柔地为她覆上被子。
却不料,如此轻的举措,还是惊醒了她……
宋钰的话,使颜芷汐心中升腾起了些许希望,如果曾祖父真能被平反昭雪,当然就大不同了……可就在一瞬间,她已经将这些许的希望压制在了内心最深处,淡然地问起了宋钰:“宋将军的想法很好,可如果我的曾祖父并非受了冤枉,你无法帮他平反昭雪,又或是你替我曾祖母平反昭雪了,老夫人还是不答应呢,你又怎么办?”
颜芷汐说完,不等宋钰回话,旋即又问:“又或者,老夫人终于答应了,却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往后设法找回来,宋将军又该怎么办?宋将军应该清楚,我娘就因我祖母不待见,这几年日子过得很不好,如果不是我在,她很可能早已……”早已像前世那般,才二十一二就瘗玉埋香了,“如果不是有我在,我娘也熬不到今天的。我比谁都明白她受的委屈和痛楚,以及是年复一年熬到今天的。我真怕她的今天,即是我的明天。因此宋将军,我刚才说的,不管老夫人答不答应与否,反正我自己是不会答应的,只好辜负了你的心意,还请你往后不要再来了。若是被旁人看到,于你于我都没好处,宁国公太夫人已经表明态度,要替我保一门好媒,我不想这之前再生什么枝节来,谢谢!”
愈说拳攥得愈紧,指甲亦陷入愈深,以至能察觉到有热乎的东西流了出来,才终于控制了自己,未失态地将这话讲出口了。
宣平侯老夫人上一世对待颜芷汐这孙媳,也不算差,但那不算差,是相对于宣平侯夫人而言的,她打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颜芷汐。只是她差了辈,不能逾过儿媳,给孙媳立规,而且婆婆跟儿媳的关系也很玄妙,很多婆婆都有意无意跟儿媳唱着反调,儿媳向东她偏要向西,儿媳中意的,她都很平淡,反正要使得儿媳敬畏自个儿才行。
颜芷汐敢断言,若她从孙媳变成儿媳,宣平侯老夫人势必比不了上一世宣平侯夫人对她那样,否则那天也不会那般公开欺辱她了。
一样的道理,宋钰再专情,谁敢担保他往后不变呢?
莫非宋珩开始时没专情,没跟她甜蜜如漆过吗?
最后还不是变心了,让她怎么敢再重蹈覆辙,去一个本不该去的地儿,将下半生寄托于一名男子的专情上?
她是真怕了,怕得像一只蜗牛,只敢缩于壳中,不敢跨出半步!
宋钰事前做足了颜芷汐不会卸下包袱,婉拒自己的准备的。
可是当颜芷汐真讲出这一番拒之千里的话时,她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了下。是想起林氏这么多年确实吃足了苦受够了气,她都看在眼中,心疼娘之际,不免会有阴影,况且他娘那日的举止,跟颜老太太只会娇惯儿子,只会在儿子与儿媳间拨火儿架桥比起来,便是好点也是有限的,她不信自己也合情合理,心中才好受了点,说:“芷汐,我是做足准备了的,若能替你曾祖父平反昭雪,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若不能,我也会叫我娘自愿答应,她并非不讲理之人,况且你这般好,等到她跟你多处些时日,发觉你的好之后,也就清楚我为何如此看重你,亦会因乌及屋,满意你的。”
说罢瞄了眼颜芷汐的面色,接着说:“话说回来,即使她还是不改心意,我还能分家出去单过,一月回来几趟去向她问安尽孝就是,而且我随时在场,不会叫你一个人面对她的。我非令严,不会叫自己夫人吃半点苦头,更是不会给自己夫人苦头吃。请你相信我,我会用事实与时间来证明,我是值得信赖的,你不会看错人!”宋钰上一世亲眼目睹过长嫂是如何刁难颜芷汐的,也见证过宋珩是如何对她由宝至草的。正因为宋珩这当夫君的先是对她由宝至草,长嫂了解了儿子态度,才愈发变本加厉地待她不好,宋钰又怎会再让她吃一遍那种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