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一大早,宣平侯老夫人就起来大妆了,等会儿入了宫,她不仅要去女儿淑妃那里,还要去向官家与太后逐一问安,当然一点也不能马虎了。
一时间打扮完了,宣平侯夫人亦来了,一样的大妆,向宣平侯老夫人请了安后,就接来丫鬟奉上的红枣燕窝羹,亲手伺候宣平侯老夫人吃罢,之后婆媳俩就被拥着去往二门上车了。
宋钰早就等在了二门处,昨晚他没当差,今天照例要午后才入宫交班,既然娘和大嫂要入宫,他免不了要护送。
故而也是一袭官衣,亲自扶宣平侯老夫人上车,又看宣平侯夫人上车之后,就纵身上马,喝令一声,一行人浩浩汤汤去往大内。
不到半时辰,一行人就到了丽正门外,天色也已大亮。
早已有淑妃宫中的大太监守在宁门内了,见到宣平侯老夫人等下了车,赶紧笑着迎上前,见了礼后,笑言:“淑妃娘娘早就等着老夫人与夫人了,还请老夫人与夫人跟奴才走便是。”
宋钰遂跟娘与大嫂告了别,又对淑妃的大太监客套一二,就站在原地,准备等母嫂走得远了,再去散骑常侍的值班房溜一转,娘和大嫂应该也要出宫了。
不料才没提步,余中里就见到有一名好像景冒的影子在宫墙后闪了一下。
宋钰心中一动,若无其事地绕到宫墙后边,一见果真是景冒,沉声询问:“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跑这儿来?”
景冒挠挠后脑,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二姑娘府上那可恶姨娘,前天又因为怀了三月的孕,被接回府上了。听说二姑娘和太太却是一点也不介意这事,那姨娘看上去也还规矩,但我总想着,您说过但凡跟二姑娘相关的,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及时汇报么?因此我一收到消息,就立即来找您了。”
这是从上回获悉家母居然瞒着自己逼颜芷汐一事后,宋钰定下的新规矩,景冒当然不敢有半点马虎了。宋钰舒了口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思忖片刻,说:“姑娘和太太既然不介意这事,权且罢了,只派个人盯着她们,不让她们耍滑便是……罢了,还是待我明夜问过颜二姑娘后,再考虑是否要派人手盯紧她们好了。”
他许久没跟芷汐近距离地接触了,更没跟她讲话了,现在终于等来了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景冒听了,就知道爷打的什么小九九了,不禁撇了撇嘴,想见人家就光明正大去嘛,偏偏要找各种借口,要他说什么才好?
这时宣平侯老夫人婆媳俩已到了淑妃居住的慈元殿了。
淑妃宋薇是后宫稍逊于房皇后下面的一品妃子,受官家骄宠二十余载而不衰之人,她住的地方多么富丽堂皇,想想便知。
宣平侯老夫人婆媳俩却一路目不别视,自然,也因早前来过多次,并不觉着有何稀罕,就被淑妃的大太监领着,去到后边淑妃的寝殿内。淑妃果真等候已久了,她穿一身月白百鸟朝凤宫装,戴了镶蓝宝石的五凤挂珠钗子,闭月羞花般,跟宣平侯老夫人倒有七八分神似,但比宣平侯老夫人更显年轻,一举一动间那种华贵和淡定的气质,亦更胜亲母一筹罢了。
宣平侯老夫人引了儿媳上去向淑妃行礼:“臣妇见过淑妃娘娘,娘娘福体安康。”
虽然是娘儿俩,可双方身份有了高下分别后,每每相见,就只有先国礼后家礼。
故而不管宣平侯老夫人婆媳俩,或是淑妃,都早就适应这场合了,等宣平侯老夫人婆媳俩成礼以后,淑妃就赶紧笑言:“娘和大嫂就免礼吧。”
又对宫女说,“还不快赐座上茶。”
等双方坐好了,宣平侯老夫人婆媳俩也吃过茶,淑妃才笑言:“前段时日听闻娘身子有恙,本宫还忧心忡忡,不料娘这般快就大好了,本宫也能放下心来。”
宣平侯老夫人听了笑言:“谢谢娘娘关爱,臣妇只是微恙罢了,现在却已大好。反而是娘娘,也得注意身子才好。臣妇见娘娘比上回更清减了。”
淑妃摸了下自己面宠,笑言:“是吗?本宫倒没觉着清减了,当真是为娘的,不管何时见到子女,都会认为子女清减了。”又问起宣平侯夫人来,“大哥好吗?桓儿大喜之日定了吗?本宫都要等不及见大侄子媳妇了。珩儿在东山大营还习惯吗?如果习惯不了,本宫便去求官家,调他前往散骑常侍或銮仪卫也行。府上别的人也还好吧?”
宣平侯夫人不敢怠慢,逐一回应起来:“侯爷挺好的,桓儿大喜之日,如保也要明年末了,那干姑娘是个很知礼貌美的,等以后成了亲,臣妇定要带她来拜见娘娘,珩儿在东山大营也好,说四叔能办到的,他也能办到,娘娘放心好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天,淑妃因见到宣平侯老夫人三番五次趁宣平侯夫人不留神时,便对自己打眼色,就明白娘是有体己话要说了。
故而笑着对宣平侯夫人说:“大嫂那殿中省前些日子送了些绸缎来,大嫂去选几样,拿回府中为淑丫头们做衣服穿吧,再另行选些给干姑娘送去,待往后大喜日子来了,本宫就赏些其他东西。”
宣平侯夫人当然没错过宣平侯老夫人向淑妃打眼色了,明白她们娘儿俩有话要单独说,话说自己嫁入宋家也有二十载了,还有何时要背着她说呢?
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笑着应承道:“多谢娘娘抬爱,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遂跟淑妃的大宫女去隔壁选绸缎了。
淑妃又将殿中别的伺候的人全打发出去,才问起宣平侯老夫人来:“娘是否有什么难处?”宣平侯老夫人蹙眉道:“还不是你那不省心的四弟闹的,他还是不答应娶亲。我是想着,不如就由娘娘帮他挑个适合的,再求官家直接赐了婚。所谓君为臣纲,况且娶亲也是好事,他不可能抗旨的,不知娘娘是怎么个意思?”
淑妃一脸吃惊,却不是吃惊宋钰还不想娶亲,而是吃惊娘居然想到直接求官家赐婚这上面了。蹙眉说:“娘为何突然这么想了?我们家的状况您是明白的,不可以求得门户过高身世过显的媳妇,倒也不是不可以,而是官家并不乐意这种事发生,否则何消委屈了桓儿,要娶干氏为妻呢?以我家桓的才学品貌,就是当驸马也行的。”停了下,说,“四弟的状况也一样,不可以求得过于显贵的岳家,正因为这些年我们宋家小心翼翼,安分守己,官家才会将这种重要的职位交到四弟手上,老三与老四可是不管是外家或是岳家,都没一个能在散骑常侍说得话,可见官家待四弟,待我们宋家是多么信赖和中意。因此四弟便只有低娶了,纵是低娶的话,就不用求官家赐婚了。双方相中了,径直定亲便好,最多下聘的时候,我去求得官家,赐些好兆头的物件儿当头面的聘礼,我也再赐点给女家,做头面的嫁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