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奉恩侯老夫人的贴身妈妈,被汪嬷嬷伺候着用罢早膳之后,奶娘就抱上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少爷,来到产室了。
贴身妈妈见礼后笑言:“老夫人很是疼惜夫人的,听了姑娘说的立刻答应了,只是小少爷昨日才生的,毕竟娇嫩了点,因此,只怕不适合在产室待久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颜芷汐本来也没准备让小少爷在通风不佳的产室待久了,笑言:“妈妈请宽心,最多让小少爷呆一刻,就会送出去的。”
贴身妈妈才舒了口气,识趣地说:“奴婢且回去伺候老夫人,一刻后,再过来接小少爷。”说罢行了个礼,就退出门外。颜芷汐才从一脸爱惜的汪嬷嬷手中捧来小少爷,送至奉恩侯夫人旁边躺着,边柔声说:“夫人您是否感受到小少爷了,他整整六斤八两,嘴唇与下巴很像您,眼睛与鼻梁很像侯爷,头发也乌黑光亮,根本不像刚生下来的小孩子,您就不想亲眼瞧瞧自己辛苦怀胎,历经艰辛才生的小孩长什么模样么?”滞了滞,又说:“小少爷吃得厉害,得俩奶娘才行,哭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可见很是健康。听闻您先前怀相不太好,怀到八个月时还吃了就吐,但您为了小少爷,硬是吃完吐吐完吃,就算自己再委屈难过,也不让小少爷受了委屈,现在小少爷能如此健康,也没白费您的慈爱之心。我也明白您这次是真累了,但您真准备睡够了再看小少爷吗?不想醒来看过小少爷再睡么?”
边说边将小少爷的手放入奉恩侯夫人手中,“这是小少爷的手,您摸下,是否柔软得像没骨头似的,也小得不可思议?正巧此时小少爷还醒着,您再不亲眼看看他,他以为您不疼他,没准儿要哭了……”喋喋不休地讲了半天,也不见奉恩侯夫人醒过来,颜芷汐不禁有点着急,想了下,干脆狠狠心,用力揪了下小孩子的手。
小孩吃了疼,立即哇哇大哭,响亮的嗓音响遍房中每处角落。
汪嬷嬷看得很是心痛,立刻想上去抱着孩子好好哄一哄,叫他别再哭,却见颜芷汐满脸的淡定从容,还拉着小孩的手挠了下夫人的手心。
她终于没上来,也一句话没说。
小孩子又哭得片刻,慢慢有点力竭了,汪嬷嬷格外心疼,再也禁不住上来:“颜二姑娘……”
话才开个头,就见到自己家夫人手居然缓缓握紧小孩子的手,随后,她双眼也渐渐睁开,声音低沉沙哑,几乎听不清,“怎的让哥儿哭成这副模样,奶娘在哪儿……”
可汪嬷嬷回为离得近,却是听到了,顿时惊喜万分:“夫人您、您终于醒过来了,真好,快告诉老夫人与侯爷去,夫人醒过来了,叫老夫人与侯爷安心。”
产室里外顿时一片欢呼雀跃。
片刻不到,阖府上下都知晓自己家夫人醒过来的事了,一时对颜芷汐更加佩服。
特别是贺太医,更扒耳搔腮地想见颜芷汐,偏偏颜芷汐一直在产室中,他再急也没什么用,只好作罢。而奉恩侯夫人既然醒过来,熬过最难的那关,天寒地冻的也确实像王渺说的那样,没发生感染和脓肿的问题,后续工作就轻松多了,一天三次药,按时压迫肚子,消毒创口与勤换被子褥子,再加上清淡却有利于排恶露的紫米粥与红糖醪糟。
到了第四天,奉恩侯夫人身子与精神都好了不少,只是还是很虚弱,伤口一动就吃痛。
但颜芷汐却顾不上她的虚弱和痛楚,天天让人扶她下地,在房中来来回回溜上几圈,每每疼得奉恩侯夫人一头汗水,汪嬷嬷看着心疼。奉恩侯夫人却忍着,这天还强颜欢笑,宽慰汪嬷嬷:“相比前两天痛不欲生的痛楚来,现在这点疼又算什么呢?况且颜二姑娘不是讲过,此时的疼,也是为让身子恢复得快些,我也只有忍着。再说我还没有抱抱葆哥儿,没听他唤我声娘呢,也没有一点点看他成长,没看他娶亲,我还有何不能忍?即便是疼,也是开心的疼,因此嬷嬷不必心疼。”等随后躺床上,渐渐缓过来,又拉着颜芷汐的手,不知第几次真切地感激她:“颜二姑娘,如果没有您,只怕我们娘儿俩……待我出月子了,定要为您到寺里立个长生牌,再早晚烧香,恳请菩萨保您万事亨通,天保九如。往后但凡您有任何的需要,我与我家侯爷必将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的。”
奉恩侯夫人是发自肺腑地感谢颜芷汐,莫说只在腹部划道小口子了,就是将她全身划遍口子,让她拿命来换,只要救得自己孩子,她也不会皱皱眉的。但现在,颜二姑娘不仅救得自己小孩,连她都一起救了,即使她的法子是惊世震俗了些,跟她娇弱的外在很不相称,但她确实冒险救得她们娘儿俩,便是他们全家的恩人,她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也不眨眨眼的。
反而搞得颜芷汐有点难为情了,她那天来奉恩侯府的时候,目的并不那么单纯,起码有三分因为奉恩侯府是房皇后外家,否则她不会如此快就决定冒险的,现在面对奉恩侯夫人如此真心诚意的感谢,不免就有点汗颜无地……但无论怎么样,结果还算好,也就够了。故而笑言:“夫人委实客气,我只不过尽了一个医者该尽的本分和责任而已,当不起您如此说的。您的身子基本好了,因此我准备明天就回府上,改成隔天来看望您一趟,自然,您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差人请我来,随叫随到。”
说句心里话,奉恩侯夫人巴不得颜芷汐能留下来,现在除去她,哪个郎中都放不下心来,况且太医也罢,郎中也罢,全是男人,也不太方便的。但也明白颜二姑娘终归不是郎中,或者不是一般郎中,比如太医,因为领受了俸禄,理应恪尽职守,便是过节过节,他们不开口,也只有在他家候着,自然,通常不会有人如此不讲情面,得罪太医的。
而颜二姑娘却是官宦家的姑娘,那她想替人看诊就是情谊,不想替人看诊是应该,谁也强求不得,况且过年过节的,叫她这么个小女子离家数日,她急着回去也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