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真拿钱了,就算她们家没错,也算有错了,否则他们为何要赔钱,不就是心虚么?
大太太不想再降尊纡贵跟包大嫂的娘说话,看了眼旁边的粗婆子,后者心领神会,立即上去两步,高高在上地说:“既然是你的女儿,如果你心疼她,便不会叫人抬她来这儿让人围观,死也得不到安生,况且谁不知平时你压根儿就不管她,连她生产这等大事,也是不闻不问。就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我家二姑娘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会拿出一文来,以助长气焰的。”
包大嫂的娘被说得面红耳赤,又见周围的人都是满脸鄙夷,更加哭闹起来:“你管我呢!我是不是真疼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毕竟那颜二姑娘剖开她肚子是既成的事实,今儿个要是不赔钱,我就赖在这里,堵你家门不走,赤脚不怕穿鞋,我倒瞧瞧,你们能怎样?”
此话委实蛮横无理,连围观的人也看不下去,都诟病起来:“这人真不要脸!”
“就是,这种不要脸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早知道这样,颜二姑娘当时就不该管了,让她们听天由命去!”
“你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呢?却偏偏来敲人家竹杠,真是穷疯了……”说得包大嫂大哥火冒三丈,他原本就是混混,原以为高门大户都要体面,只需将妹妹尸首摆在颜家门前,钱就到手了,谁知说了半晌,嗓子都干了,却连一文钱也没要到,还遭人挖苦讽刺……他如何忍受得了?
口中骂道:“你他么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次?”
说着就要去打那汉子去。
却被他的表弟拉着:“你做什么啊?安静点,不想要钱了吗?”
但那汉子也是血气方刚,搞明白前因后果后,对包大嫂的大哥很是鄙视,就这么个混混,人人见了都想吐两口的,还骂起自个儿,真是忍无可忍!
那汉子也骂起来:“你个混混儿,还骂起人来了,还打架是不?你父母没教你如何做人,小爷来教你!”上来就想打包大嫂的大哥。
当然也有人来拉来劝,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幸好临安府衙的人到了,带头的是个佥事,他带人来控制了场面,让众人都安静了后,这才笑着来向大太太见了礼,说:“在下胆问颜夫人一声,究竟所为何事?”
大太太简明扼要,删删减减地将此事陈述一番,临末又说:“刚才因为不清楚死者原因及详情,才请大人过来明察秋毫,现在真相大白了,众人也明白我家二姑娘所受的冤屈,也算好了,只希望大人能把这伙图谋不轨的人赶走,还我家个太平清净。”
佥事听了,赶紧赔笑:“既然搞明白是来敲诈勒索的,还请颜夫人宽心,在下立刻把他们赶走,绝不搅了府上的太平清净。”
说罢抬了抬手,后面的数个衙役冲上来,要把包大嫂一行人赶走。
见到衙门的人这么厉害,包大嫂的娘与大哥都害怕了,反而是包表弟,虽然也是一脸怯懦,却还是说道:“大人如何靠一家之言,便断定是我们敲诈勒索,要驱赶我们呢?分明是我们冤枉,对待的态度却是云泥之别,还说没有官官相卫,试问还要如何官官相卫呢?大姑,你不要哭,权当没有过姐姐这女儿好了,谁叫我们穷呢,命比草芥还要贱……”
边说边乘着众人不备,恨了眼包大嫂的娘,眼神里充满阴骛和要挟。包大嫂的娘这才恍然大悟,又哭天抢地起来:“女儿啊,你真是命苦啊!谁叫你没投胎到大户家,而偏偏投抬到我们家,一生下来就是穷人命呢?穷也不说了,偏偏还死得冤枉,连个公道也没有!都怪娘没用,娘就撞死在那杀人凶手的家门前,如何也不放过她的。”
包大嫂的大哥也没闲着,跟着哭道:“哥也陪娘一起,反正我们不会放过那杀人凶手的。”
大太太快气死过去。
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在死缠烂打,真是想钱想得发了疯,难怪一世穷苦,他家的钱便是拿去喂了狗,也不可能息事宁人。大太太思忖一番,就对那佥事说:“佥事大人,我推翻之前的说法,这一家子如此故意敲诈勒索我家二姑娘及我们家,按我大宋律例,应该能将他们押入大牢的吧?便请大人将他们关入临安府大牢,不需数日,他们就不会为那个他们从未关心过的女儿胡乱申冤了!”
佥事却是一脸尴尬:“还请颜夫人明察,这众目睽睽的,他们也没有给贵府带来实质损坏,而且他们还说什么‘官官相卫’,在下还不好抓他们啊。毕竟是他家死人了,如何看也是弱势群休……实在不行,颜夫人就胡乱打发他们点钱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是发善心了,他们得了赔偿,也就会走了。否则,他们这些人里面有老的有尸首,真要动起手来,万一老的或尸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就难办了……”
大太太作了个深呼吸,深感自己拿了个烫手山竽在手里,扔不了也拿不住,好不容易才将滔天的火气压下来些,冷冷地说:“但我家二姑娘与我家分明是无愧于心,凭哪门子的理由赔钱呢?了解情况的,还会说我家有仁有义,出于人道才给钱的,不了解情况的,还当我家心虚,那我家岂不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心中却在盘算着赔多少钱的好,连衙门的人都不敢轻易动那老的与尸首,那她家的人更是不敢动,明摆着一动就要讹上,笨蛋才会做。
这烫手的山竽连衙门也不敢接,还能丢给谁去?不如打发个三瓜两枣的,先把人送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以免白费工夫,也白让那些人瞅热闹,终归他们家平时也会施粥施米,一年到头行善用的钱,也有数百两了,今天权当是行善积德好了。只是即使要给钱,也不能太容易了,要让大家明白他家并非由于心虚才给钱的,避免到时以讹传讹,谁知会传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还有就是要让这群赖子,往后不要再来,杜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