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夫人指甲都嵌进肉里,只差拼命了,才算是压住了满腔的愤怒与恼恨。再瞪了颜璟妍一眼,方看向颜芷汐与林氏笑道:“二太太,汐丫头,瑶丫头说得对,就算你们暂时还恼着我和你们老爷与父亲,还想在这里住一阵子再回家去,你们始终都是颜家的人,那颜家养你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我今儿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你们带来了,就在二门外呢,李嬷嬷,你带人去把东西都下了车,搬进来吧。”
吩咐完李嬷嬷,不待李嬷嬷有所反应,已又看回了颜芷汐和林氏,“庄子上昨儿送了野鸡来,难得的是还有几个芋头,因为量少,我便都带了来,两样搭配起来,做成竽儿鸡,那是再美味不过了,你们两个,今儿午膳可算是跟着你们二婶和二妹妹沾光了。”
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却无论是李嬷嬷,还是颜芷汐与林氏,都当作没听见一般,既没有按吩咐带人下东西去,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颜老夫人面上不由有些下不来,吸了一口气,方勉强维持住了笑容,问颜芷汐与林氏,“二太太,汐丫头,你们怎么不说话儿,莫不是不欢迎我和妍丫头曦丫头留下来用午膳?”
只当颜芷汐与林氏就算如今再恼自己,到底自己是长辈,午膳她们还是肯定要留的。不想颜芷汐却立时点头道:“颜老夫人说对了,我们的确不欢迎您留下来用午膳,所以还请您带了您的东西,立刻离开,也免得再纠缠下去,您是唯我独尊惯了的,稍有不顺您意的地方,您便立时怒火万丈,万一您气出了个什么好歹来,我和我娘可不担这个责!”
说完又与颜璟妍颜曦道:“大姐姐三妹妹,我还有个病人立等着我,就不陪你们了,等过些日子我忙过了,再请了你们和五妹妹六妹妹来我们家,我们姐妹几个单独乐一日。李嬷嬷,送客。”
“是,县主。”李嬷嬷忙大声应了,笑容满面的对颜老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颜老夫人,您请吧。”
这么多年来,李嬷嬷再没有哪一刻,像现下这刻这般痛快过。
颜老夫人却是要气疯了,只恨不能一掌拍死了李嬷嬷,狗仗人势的东西,她治不了死丫头,治不了贱妇,还治不了她一个狗奴才了?然而她终究还在一面默念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面忍住了,嗔颜芷汐道:“你这丫头,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当真是自小到大从没变过。既然你还有病人等着,那就快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横竖你娘在家呢,只是一点,你父亲的腿虽让你那位王师叔给接好了,这两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肿得厉害,也痛得厉害,偏你王师叔说,肿和痛都是正常的,我就想着,要不你抽空回去一趟,给你父亲瞧瞧,看有没有法子多少缓解一点他的痛苦?你父亲是不对,但再不对也是你的父亲,你连素不相识的病人都肯给治了,总不能反倒连自己的父亲,不肯给治了吧?”
只要人肯回去一次,就能有二次、三次,次数多了,就算她们母女仍不肯搬回去,也没有谁会再怀疑普宁县主母女与家族和夫家关系不好,所以才会别府而居,而只会说普宁县主是因为‘圣恩不可违’,所以才会一直住在县主府了。
颜芷汐听得勾起了一边唇角,道:“颜老夫人说得对,我连素不相识的病人都肯给治了,颜二老爷自然也没问题,就是颜老夫人确信颜二老爷肯让我给他治病,敢让我给他治病吗?”
颜孝文怕她,担心她借治病的契机整治他,甚至直接就弄死了他,只怕且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肯让她给他治病?
果然颜老夫人哑口无言了。
颜孝文自然是不肯让颜芷汐给他治病,将自己的好坏甚至是生死,掌握在颜芷汐手里的。别说治病了,他如今都恨死颜芷汐,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以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和林氏,连与她们母女同一个屋檐都不肯了,要是她这边巴巴的将人给请了回去,他那边却死命拆台,甚至恶言相向,两边的关系岂非只能比如今还要糟糕一百倍?颜老夫人只得干笑道:“你这孩子,你父亲怎么可能不肯让你给他治病?不过我方才想了想,他今晨起来,已经觉着比昨儿好些了,看来王大夫的手法和方子都是没问题的,那就再过两日再看吧,指不定这两日,他就恢复得越发好了呢?你不是说有病人立等着你吗,那你快去吧,别为我们耽搁时间了,我们又不是外人,知道……”
话没说完,已让颜芷汐打断了,“颜老夫人,我再说一遍,我和家母已与颜家没有任何关系,请您立刻离开。也请以后都不要再来,因为您来得再多,结果都是一样,绝不会有丝毫改变,甚至极有可能下次再来,您连我的面都见不着,连我家的门都进不了了,届时丢脸难堪,被人说嘴的绝不会是我,您不信就只管一试!李嬷嬷,送客!”
颜老夫人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次换颜璟妍打断了她,因为知道颜芷汐是绝不会让林氏单独面对颜老夫人的,她们不走,就只能一直耽误她的正事下去:“祖母,既然二妹妹与二婶婶都不得空,我们就先回去吧,二叔三叔都病着,爹衙门公务繁多,大嫂又快生了,家里可离不开您。”
说完压低声音,“祖母,大嫂可就快生了,万一……不顺利,可离不开二妹妹的帮助,所以如今万万不能惹她不高兴,不然……您总不能只心疼二叔,就不心疼大哥大嫂,还有您没出事的曾孙子了吧?”
颜老夫人闻言,终于不说话了。大太太看重这么久才盼来了的长孙,她何尝不是一样,可谁都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蔺氏又瘦,万一明儿难产了,满京城除了颜芷汐,还有谁能救他们母子?若颜芷汐不肯救,别人见他们舍近求远,最后还可能没得到好结果,又会怎么想?
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于是颜老夫人终于悻悻的带着颜璟妍与颜曦离开了,颜芷汐与林氏的耳根,也终于恢复清净了。林氏这才嗔颜芷汐道:“芷汐,说了我能应付的,偏你怎么也不相信,又替我挡在了头里,人家家里都是当娘的百般心疼宠爱女儿,咱们家掉了个个儿,换成你百般心疼宠爱我了,也不知道你前世欠了我什么,所以这辈子特地还债来了?”
颜芷汐笑道:“这样不好吗,娘难道不喜欢我心疼宠爱您?不过您放心,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一定让您独自去面对,这样行了吧?”
心里却在想着,前世娘给了她两次生命,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怨着她,这辈子可不是还债来的吗?还要感谢老天爷多给了她这次机会。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颜芷汐急着出门,便辞别林氏出去了。剩下林氏这才与李嬷嬷感慨道:“妈妈方才听见颜老夫人的话没,孔姨娘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不知道她这辈子图的什么?事到如今,我倒是越发可怜她了,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不过话说回来,得亏我有芷汐这么好的女儿,不然如今只怕就该别人同情我,说我可怜了。”李嬷嬷道:“可不是,得亏有姑娘,所以太太如今什么都别想了,只管好好儿与姑娘过日子便是,您的大福气,且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