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与走在前面的长辈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后,鄢昔方压低声音,与颜芷汐说起话儿来:“芷汐,你今儿帮着奉恩侯府待客吗?那你肯定累惨了吧,奉恩侯府可就只有奉恩侯太夫人与夫人两个女主子,旁支亲戚好像也没什么人。”
颜芷汐学着她也压低了声音,“只是帮着待客还好,侯府的管事妈妈们都挺能干的,我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最难熬的,是那些个宾客虎视眈眈的目光,若目光能穿透人的身体,我这会儿一定全身都是窟窿了……唔,就跟三夫人四夫人一样,热情虚假得让人无所适从,便是傻子都知道,她们看重的,只是我县主的身份,偏她们还要自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她们自己才是聪明人。”
鄢昔点点头,冷笑道:“我明白了,她们都跟我三婶四婶一样,想聘了你回去做儿媳。可她们也不照照镜子,就她们那副前倨后恭,见风使舵的丑态,配是不配做你的婆婆,她们那软蛋儿子,又配是不配做你的丈夫。”
“软……蛋?”颜芷汐有些说不出口这两个字,但更多还是疑惑。鄢昔就吐了吐舌头,“我无意听我爹和大哥说话时,曾说过一次这个词儿,就给记住了,虽然我知道女孩子不该说这样的词,可除了这个词,我再找不到能形容我三哥与五哥的了。我听说我三婶四婶得知你是用剖腹产子的方法,救下奉恩侯夫人母子的后,曾一度打消了念头,可在听得你封了县主后,她们又开始上蹿下跳了,只是她们的上蹿下跳别说祖母不待见了,她们自家的儿子也不配合,都说你太凶残了,再漂亮再尊贵他们也不敢与你同床共枕……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了。我想着我三哥五哥能这样说,自然其他人家的爷们儿也能这样说,不过是他们的娘在剃头担子一头热罢了,所以才这么说。”
颜芷汐这下明白了。
心里对那些个对她赞不绝口的夫人太太们,便越发的不待见了,只要能将普宁县主娶进她们的家门,就算她与她们的儿子成一对怨偶,她们也丝毫不在乎是吗?
再不然,她们打的主意就是娶她回去做个花瓶?
现学鄢昔的话,就是她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家的儿子配不配与宋钰提鞋,她又不是瞎了,才会放着珍珠不要,反去屈就鱼眼珠子!正想着,耳边响起鄢昔的声音:“芷汐,你和宋将军到底什么时候定亲啊?你们做皇帝的不急,我做太监的都快急死了,只恨不能立时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将军那样的大将军大英雄,只有你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同样的,你这样的奇女子,也只有宋将军那样的大英雄才配得上,也好让那些个心术不正的,趁早都打消了他们心里龌龊的念头!”
颜芷汐回过神来,脸也微微发起烫来,道:“暂时还说不准,方才宣平侯太夫人可一直都待我淡淡的,只怕……”
鄢昔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宣平侯太夫人这是为什么呢,以前还可以说嫌弃你的出身家世,如今你都是县主了,她还有什么可嫌的?”
颜芷汐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她是觉得宋将军那么优秀的人,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子共度此生?”就像她娘,不也从来都觉得,她值得最好的一切吗?
想来宣平侯太夫人也是太爱宋钰吧。
“你还不够优秀么,你都不优秀了,满京城也再难找更优秀的女子了好吗?关键宋将军觉得你最好,也是他要与你共度此生啊……”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很快便抵达了大厅里。
瞧得宁国公老夫人进来,厅里众宾客少不得又是一番行礼寒暄,热闹过后,才各自落了座,一边吃茶说笑,一边等待开席。
奉恩侯太夫人趁这个空档,让奶娘抱了宝哥儿出来给大家瞧。
宝哥儿已有三个多月了,生得白白胖胖,年画娃娃一般可爱便罢了,关键他一点都不怯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也不哭不闹,反而一直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个不停。
惹得众宾客都称赞不已不说,连宁国公老夫人活了一把年纪,自问见多识广的,都看得稀罕起来,就着奶娘的手看了宝哥儿半日,才让奶娘抱了去给其他宾客看。奉恩侯太夫人趁机在一旁笑道:“我这小孙子能这般健康可爱,他娘能恢复得这般好,我们家能有今日,都是普宁的功劳,也多亏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那般神乎其技,妙手仁心,不然……总归以后满京城的人,都有福了,就像皇上说的,管它什么法子呢,只要能救人,那就是好法子,大家伙儿说是也不是?”
众人闻言,虽然面上都丝毫没表露出来对颜芷汐有畏惧与忌惮,心里又怎么可能真一丝一毫的畏惧与忌惮都没有,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那般的凶残……还是听了奉恩侯太夫人的话,才意识到眼前的人,纵然最终做不成自家的媳妇儿,将来也极有可能能救自家女媳和孙子孙女的命。
于是看颜芷汐的目光,终于于过分的热情以外,多了几分真诚。
很快便到了开席时间,颜芷汐少不得又帮着奉恩侯夫人安排了一回宾客们落座,待都安排停妥,穿红着绿的丫鬟们也把菜都上齐后,方坐到了鄢昔给自己留的空位上,用起午宴来。一时宴罢,吃过茶后,爱热闹的人都去了园子里看戏,剩下宁国公老夫人宣平侯太夫人等十来位老夫人、夫人们上了年纪或是生性喜静的人怕吵,奉恩侯夫人便忙让婆子支了桌子,安排老夫人们抹起牌来。
颜芷汐早累了也困了,只想趁此机会,找个僻静的角落,稍事歇息片刻。可奉恩侯夫人要在园子里照应,奉恩侯太夫人又正陪着宁国公老夫人和宣平侯太夫人打牌,她必须留在花厅里照应着,只得强忍疲倦,不时看一看众老夫人、夫人们的茶盅,有喝完了的,便立时以眼神示意丫鬟们添上,或是再换新的来。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颜芷汐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之时,冷不防却见宣平侯太夫人冲她招手:“好孩子,你过来替我看看牌,你看她们身边都埋伏了人,只有我,孤军作战,能不输吗?我也得请外援了,你们就等着我大显神威吧。”
后一句话,是对同桌的宁国公老夫人、奉恩侯太夫人和另一位中山侯府的太夫人说的,她们身边也的确都坐了人。宁国公老夫人身边是鄢昔,奉恩侯太夫人身边是方家一位旁支小姐,中山侯太夫人身边则是自己的次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