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璟妍话没说完,大太太已冷冷打断了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你大嫂是初次生产,本来就又痛又怕,这时候若有人能给她一些鼓励与保证,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她也会勇气倍增,指不定很快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反之,她可能就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是……她可一直都笃定颜芷汐一定会来,有她在,她们母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所以方才进产房前,一直没有真正害怕过的,这时候如果让她知道颜芷汐不肯来了,她的失望与害怕,你说会不会加倍,她和你侄儿面临的危险,会不会也加倍?”
“颜芷汐是大夫,也救过那么多产妇了,她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可她照样不肯来,这不是心狠是什么,所谓的‘医者仁心’,也只是一个笑话儿,你还巴巴的为她说话,为她辩解,说她是为了你大嫂好,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向着她,都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你大嫂可还在惨叫呢,你听不见吗?”
似是为了印证这番话,大太太话音刚落,产房里便忽然传出了一声乍然拔高了许多的尖利惨叫声:“啊,好痛,真的好痛……”
蔺氏的奶娘也随即慌慌张张的出来了:“大太太,二姑娘还没回来吗?大奶奶都快痛得受不了了,可稳婆却说,还早得很……二姑娘到底几时能到啊?”
大太太烦躁至极。很想说既然稳婆说早得很,那就让蔺氏先忍着点,尽可能的保存体力,又想骂奶娘,蔺氏是初次生产,她却是过来人,难道不知道生产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明儿早上能生下来,都算快的,好歹劝着她
一些哄着她一些吗?
以前没有颜芷汐,没有剖腹产手术时,她们这些人就不生孩子了,满京城的女人都不生孩子了吗?照样大多数最后都能母子平安,既然大多数女人都能做到的事,蔺氏怎么就做不到了!然而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不看儿媳,还要看孙子呢……与蔺氏的奶娘道:“二姑娘很快就要到了,让你们大奶奶再忍忍,也多听稳婆的话,稳婆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这生头胎,谁不是这样呢?你们大奶奶年纪小没经过见过,你却是过来人,也该多劝劝她哄哄她才是。”
奶娘听大太太这话分明不高兴了,不敢多说,只得低低应了一声“是”,又进了产房里去。
大太太这才咬着牙吩咐闽嬷嬷:“让人备车,我亲自请她去,亲自求她去,她离开时不就放了狠话,总有我们求她那一日吗,倒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我岂能不如她的意,又岂敢不如她的意呢?妍丫头,你同我一起去,亲自见过她的狠绝后,我看你还要怎么继续向着她!”
“是,太太。”闽嬷嬷应倒是应了,却没有立刻就出去让人备车,而是迟疑道:“可是太太,万一您和大姑娘亲自去了,二姑娘仍是、仍是不肯来呢?她如今最想要的东西,您可给不了她,她若偏以此为条件……”
颜芷汐如今最想要什么?
自然是林氏的和离文书。
可这事儿哪是大太太能做主的,只得看向了颜老太太,看颜老太太怎么说。
颜老太太却始终抿着唇,不发一语。
若真给了林氏和离文书,以后自家可就再没有能约束林氏,尤其是约束颜芷汐的东西,也真再别想沾颜芷汐丝毫的光了。
同时自家还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茶余饭后的谈资,前后几十年的脸都要丢尽了……长子长孙当然很重要,可如今蔺氏也不是就生不下来了,再不济了,不还有保大还是保小的选择吗?
大太太见颜老太太不说话,约莫能猜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终归曾孙子与她又隔了一层,气得不行。却不能公然说她,只得又说颜璟妍:“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准备一下跟我走?你倒是拿她当亲姐妹,事事处处向着她,护着她,可她呢,她就算真不会接生,过来一趟怎么了,若菩萨保佑,让你大嫂平安诞下麟儿,当然最好,若万一不幸,让她……人都已经那般难受,生死命悬一线了,难道还要车马颠簸的,将她送去那什么白芝堂不成?自然就在家里立时做手术最好啊,法理且不外乎人情,我们也没有想着都是一家人,要什么特权,更不会不给诊金,她却只将我们当普通的素不相识的病人,施以援手也不肯,我真是后悔,后悔……”
‘后悔’什么,却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颜璟妍忽然开口道:“娘,您别去了,就我一个人去吧,我不相信二妹妹是那样的人,她必定有她的理由,我们也不能只听闽嬷嬷的一面之词,我现在就去见她,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您放心。”
她了解二妹妹的人品,她也相信她的人品,她绝不是闽嬷嬷和母亲所说那样的人!大太太还待再说,“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万一你一个人去,还是带不回她来,我仍得走这一趟,这样一来一回的,不是白白耽误时间呢?你大嫂本就瘦,肚子还大,本来她还事先答应了的,结果却出尔反尔了,比一开始就不答应还糟糕,我实在担心……”
就有小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禀老太太、大太太,二姑娘回来了……”
颜璟妍立时又惊又喜,“娘,您看吧,我就知道二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您偏不信,现在总信了吧?我这就迎她去,您进去告诉大嫂二妹妹来了,顺便再宽慰一下大嫂吧。”
大太太也是又惊又喜,惊喜之余,还有几分讪讪然,“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好在总算人来了,你快去接进来,我也马上进去宽慰你大嫂去。”
说完,瞪了闽嬷嬷一眼,回头再与她算账;见颜老太太在榻上也是满脸的笑,只怕更多还是高兴颜芷汐终于肯回来了,则是在心里冷哼一声,老不死的,将来总有你落到我手里那一日的……方进了产房去。
颜璟妍在大太太进了产房后,便往外迎颜芷汐去了。
心里对颜老太太也是失望心寒至极,在祖母心里,权势利益就真那么重要,重要到媳妇孙女儿都是外人,可以不管她们死活,儿孙总是自己嫡亲的,竟也能不管他们死活的地步吗?颜璟妍还没走到二门处,已与颜芷汐碰上了,见她满脸的疲色根本遮掩不住,心里攸地升起一抹歉疚来,上前握了颜芷汐的手便道:“大晚上的还要让二妹妹赶回来,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二妹妹没事儿吧?我瞧你气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