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奉命送了宋钰出去,折回屋里后,见宣平侯太夫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忙上前小声说道:“太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早些歇了吧?”
宣平侯太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摆手道:“我还不困,等会儿再歇也不迟。你说,那个贱丫头,真个不是进宫去给皇后看病的么?哼,甭管钰儿怎么说,我还是不相信!”
赵妈妈咝声道:“可四老爷的话,奴婢听着也有一定的道理,皇后娘娘可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奉恩侯太夫人那般精明的,也不可能轻易犯蠢,也许,普宁县主的确没有骗您?”
宣平侯太夫人冷笑道:“她怎么可能没有骗我?就她那点道行,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但她骗了我,宋钰也帮着她一起骗了我,只不过极有可能她对宋钰也没有全然的说实话而已……如今便被贱丫头迷得神魂颠倒,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将来尝到了贱丫头的滋味儿,岂非越发要听她的话,明儿让他不再为家族卖力卖命,他也毫不犹豫就会应了?哼,那我岂非白养他二十年,白憋屈了自己二十年!”
赵妈妈低声道:“那太夫人打算怎么办,还要推娘娘坐上皇贵妃的宝座吗?”
宣平侯太夫人冷声道:“宋钰虽然都是为了替那贱丫头开脱,话却是说得大有道理,皇上到底还年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这次的确是我们太急躁太想当然了,总归娘娘在后宫已经一人之下了,皇后又没有儿子,便养了其他皇子到名下,那也是庶子,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灭不过五殿下次序的。”
“不过贱丫头这个祸害却是说什么也不能留了,定要尽快找到机会除了她才是,那便既可以让宋钰以后都死心塌地,心无旁骛的为我们宋家卖命,也可以彻底的绝了后患,更可以一消我心头之恨了!”
赵妈妈皱眉道:“不是说自上次的事后,四老爷随时都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她,娘娘也说短时间内,不要轻举妄动吗?太夫人要不再等等……”
话没说完,已让宣平侯太夫人没好气的打断了:“我不知道要等么,要你提醒我,看把你能耐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人打水来服侍我梳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得赵妈妈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屈膝一礼后,轻手轻脚的往外去了。
宋钰其时已回了自己屋里,梳洗一番躺到床上后,却是一时间不能入睡,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
也不知道母亲全然听进去了他的话没,攸关大局的那些话,他倒是不担心,母亲的见识与大局观他还是信得过的,这次不过就是如她所说的‘一时犯了糊涂而已’,听过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后,必定就会让一切又回到既定的轨道上了。
他比较担心的,还是母亲因此事对颜芷汐的看法与想法,只怕无论他说得再多,母亲都不会相信芷汐没有隐瞒她,不会相信芷汐在乎他的心,与他在乎她的心是一样的,更不会相信她将来会为了宣平侯府的利益,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与力量吧?
诚然他知道芷汐的确隐瞒了母亲,可对着他,她已算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她对上的是皇后,还是对她有提携之恩的人,她能怎么样呢,除了恪守自己的原则与底线,她还能怎么样?
何况据他所知,她当日还没从他们家回去,奉恩侯太夫人已在她家里等着她了,为的是什么,还用说么?
都在变相的逼她,他若还不理解她支持她,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只盼母亲以后能慢慢发现芷汐的好,真正接受她,真正喜欢她吧……
宋钰次日一早,便打发了景冒来见颜芷汐,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她安心。
颜芷汐感动庆幸宋钰心口如一,是真的明白理解她之余,总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她是真怕宋钰为了贤妃母子和家族的利益,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一起来逼她,她若第一次松了口,可就真是一脚踏上不归路,再难回头了,那既与她的本心严重相悖,她亦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那样的自己。
也将将她们母女陷入不可预知的危险里,她自己有什么不打紧,却不能让娘也跟着出事,何况还有外祖母和舅舅们等着她为他们讨回公道。
如今宣平侯府那边不再逼她,她也不用那般为难了,不用时时都悬着心了。
至于宣平侯太夫人与贤妃甚至更多的人,会因此越发的不喜欢她,她暂时也是顾不得了,若为了讨旁人喜欢,就把自己变成旁人喜欢的样子,与原本的自己判若两人,那样得来的喜欢,她宁可不要!
只可惜宣平侯府这边不用颜芷汐悬心了,奉恩侯太夫人却终究还是对颜芷汐生了芥蒂。
直接表现便是,过了第三次进宫为房皇后催眠治疗的日子都好几日了,奉恩侯太夫人也没再打发周嬷嬷来告诉颜芷汐准备再次进宫,显然是不信任颜芷汐,不肯或者说是不敢再让她进宫给房皇后治病了。
让颜芷汐不知道是该苦笑,苦笑自己到头来果然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两边都给得罪了。
还是该庆幸,庆幸至少自己不用再进宫去,让事态越发的不可收拾与挽回,也让宋钰难做了,想也知道,他说服宣平侯太夫人很不容易,指不定母子两个还为此闹得很不愉快,他才艰难的让宣平侯太夫人妥协了,只不过对着她,他向来报喜不报忧而已。
不过颜芷汐最终还是进了宫。
因为房皇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反倒说了奉恩侯太夫人一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不是母亲一开始劝我的么?如今我决定全心全意信任普宁了,母亲反倒因为一些外在因素,疑上她了,她有什么错,那边是她未来的婆婆,请她上门给诊个脉,她能不去么?一开始可是母亲把她卷进来,压根儿没给她拒绝与逃避机会的,何况她不是说了,她既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