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见颜老夫人与颜孝中都被骂得青白着脸再也不说话了,颜孝中也是沉着脸抿着唇不再说话,屋里因此沉闷压抑得让人连呼吸都困难,解气归解气,却更忧心如今这个困局要如何才能解了。
遂在忍了又忍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老爷,如今事情不出也出了,再去纠结旁的,都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法子把这个困局给解了才行啊,不然……您不看自己,不看我,也得看孩子们,看跃哥儿啊,他还那么小,是最无辜的,难道您就真忍心让他被连累吗?”
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又因想到雪团似的孙子,心中更恨颜老夫人与颜孝文了,凭什么孽都是他们母子作的,仇也都是他们母子结的,如今却要他们一家来承担这个恶果!
一旁蔺氏听得大太太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心里更是怨恨与后悔当初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偏偏替自己择了颜家,自己为什么偏就嫁进了颜家来,谁知道所谓家风清正的书香清流,暗地里会有这么多的糟污事呢?
如果是一早知道,如果是……如今再来说这些都迟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已嫁了进来,还能怎么样,再说丈夫也的确是个好的,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老天爷可千万要保佑颜家能平安度过此劫,好歹别连累到她的儿子啊!
颜孝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听我素日交好的同僚说,昨儿林氏的状子,是宋将军亲自送到应天府黄大人手上的,宋将军还特地与黄大人说了一句话‘此事皇上也是知情的,让黄大人只管放开了手脚秉公办理’,可见芷汐那丫头已经事先走通了宫中的路子了,不然她们也未必敢这样大张旗鼓,这话我能听说,别人自然也能听说,所以,如今我是真个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林氏她们肯主动去应天府又把状子撤回来,可那怎么可能?”
这话说得大太太再也没了话。
不但大太太没了话,刚赶了过来的颜孝礼与三太太也是无言以对。本来颜老夫人与颜孝中已几度差点儿逼死人家母女了,如今又查明了林家当年的覆灭与母女两个这些年所受的苦与累,罪魁祸首竟然就是颜家,明明卖了人家,还要人感恩戴德,不计前嫌,人怎么可能主动撤回状子?
人不立时生吞了他们,都是好的了!
三太太看向颜老夫人与颜孝文的目光,更是再不遮掩的厌恶与仇视,看颜孝中的目光,也再没有半分敬重了。
他们三房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嫡母与嫡兄,好处都是他们得了,风光与权势也全是他们的,他们三房从来都只有委屈与妥协,到头来,罪恶却要他们跟着一起承受,凭什么?
不行,她要分家,马上就分,她再也不要继续忍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了!
三太太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一旁颜老夫人已先哑声开了口,“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林氏母女肯主动撤状子了是吗?行,那我这便求她们去,我跪下求她们,给她们磕头,她们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磕着不起来,只要她们肯撤状子,我哪怕立时死在她们面前,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她们母女都是心软心善之人,我拿出全部的诚心来,就不信真不能有一线生机了!”
顿了顿,又与颜孝文道:“你也跟我一起去,我们母子都拿出全部的诚心来,让她们看到我们真心悔过的决心,想来总还能有一二分回圜的余地……算了,你还是别去了,你性子急躁,万一再给说崩了,结果只会更糟,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父亲虽早已不在了,却不能算是为林尚书偿的命,如果实在求不转她们,我就一命偿一命,还了当年林尚书的命便是,如此她们应当就能消气了……”
颜老夫人说完,抽泣了两声,看向颜孝中与大太太道:“我知道你们恼着我和你们二弟,只当都是我们对林氏母女不好,才让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的,我不否认我们对她们母女的不好,占了至少一半的因素,可另一半,也是最关键的,却始终是当年的事……孽既是你们父亲做的,那就让我来替他偿吧,只要能保住你们,保住这个家,我也有脸去见你们的父亲了!”
这话说得颜孝中的怒气终于消了几分,沉默片刻,道:“林氏与芷汐丫头只怕都不会见母亲,您甚至极有可能连门都进不了,那又怎么求呢?若是直接在门外求,又是变相的逼她们,她们只有更生气的,还是算了吧……”
颜孝文却道:“不能算了,唯一的生机怎么能算了?不过母亲就别去了,还是我去吧,大不了,我一头碰死在她们家的大门前,事情自然也就有转机了。”
他这话说得半是赌气,半是认真,他好歹是那个孽女的亲生父亲,若他都死在她的大门前了,她还不撤状子,到最后她纵赢了官司又如何,名声也因为“逼死亲父”,而全部毁坏殆尽了,就不信她省不得利害关系!
当然,他不会真的碰死就是了。
颜孝文此话一出,颜孝中仍是面沉如水,大太太却是眼前一亮,若颜孝文真的一头碰死在县主府的大门前了,事情当然就会转机了,问题是,颜孝文他真舍得一头碰死吗?
就怕他舍不得,只是装相唬弄人的,结果人没唬弄成,反倒让林氏母女更生气,让他们颜家的名声更差,也让整件事情更糟糕!
大太太正要说话,闽嬷嬷跑了进来:“太太,大姑奶奶回来了……”颜老夫人立时满脸的惊喜:“哎呀,真是当局者迷!我们怎么没想到瑶丫头呢?让她去求林氏与那死丫头,那死丫头自来与妍丫头要好,别人的话她听不进去,妍丫头的话,她总能听进去几分,让妍丫头去求她,对,再把这几个丫头也带上,指不定就能有一线生机了呢?都是嫡亲的姐妹,感情素来也都极要好的,难道她竟忍心看几个丫头都落得名声扫地,前途尽毁的下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