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所以,在之后颜孝中满脸自责沉痛的陈情,说颜芷汐再怎么说也是颜家的女儿,就算林氏与颜孝文和离了,颜孝文也永远是她的生身父亲,是以希望颜芷汐好歹能保留“颜”姓,而不改为跟林氏姓林时,黄大人允准了颜孝中。
在黄大人看来,本来便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想来普宁县主与宋将军事后知道了,也不至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上他。
颜芷汐不待林氏把话说完,眉头已是紧紧皱起。
好容易等林氏说完了,她的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沉声道:“娘,也就是说,您如今虽跟颜家没有任何干系,我也跟颜家没有任何干系了,我却仍得姓颜,不能改姓林了?”
林氏点头:“嗯,黄大人在公堂之上允准了颜大老爷,公堂之上的判决,除非再审再判,否则是不能更改的。”
说着见颜芷汐脸色不好看,忙道:“芷汐,你也别生气,姓颜姓林都无所谓,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如今这个结果,娘也很知足了。你外祖母年纪那么大了,你舅舅舅母们这些年也是吃尽了苦头,只怕身体都大不如前了,我如今只盼着他们能早日回京,我们一家人好好儿的过日子,每日都平安开心,也就知足了,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富贵荣华,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是吗,所以让一家人过得舒心,就更重要了。”
对颜家的惩处,林氏心里自是不忿不满呢,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因为自己不忿不满,惹得女儿女婿也跟着不忿不满吗?除了让他们心里难受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所以她必须高高兴兴,喜幸满足。
她也的确很高兴很满足,这样的结果,比之她预期的,已经好了不少,甚至去年的这时候,她根本想都不敢想,如今却变成了事实,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不满足,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了!
颜芷汐想起孙太太劝她的话,点头道:“娘,我都明白的,只是有些不忿颜大老爷的狡猾罢了,他可真是会揣摩圣心!”
而且她继续姓颜的话,回头再有事时若做绝了,旁人也会有话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儿来”啊,什么“天下同姓是一家”啊,总之她怎么都会受影响,倒是打得好算盘,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林氏道:“就跟壁虎被咬住了尾巴,断尾也得求生一样,他想要保住自己,保住颜家,总得想想法子,总得赌一把才成,而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了我们,只怕也会这样做的,倒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拍了拍颜芷汐的手,又道:“说来当年你外祖父虽冤死了,颜老太爷却也没多活几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我们林家活着的人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自此后却是否极泰来,苦尽甘来了,不像颜家,如今身败名裂,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如此算来,老天爷已经为我们报了仇出了气了,我们就别再纠结了,还是过好当下和将来吧。”
颜芷汐“嗯”了一声,“纠结也没有意义,不外乎自寻烦恼,作茧自缚而已,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安排谁去接外祖母和舅舅们回京吧,阿吉哥倒是个妥当人,可我们家里也离不得他。”
林氏想了想,道:“家里虽离不得阿吉,几日下来,也就习惯了,而且京里亲朋们都在,有个什么事,立时就能赶来照应,料想也出不了事,就让阿吉去吧,再请几个镖师跟着,不然山长路远的,我们也不能放心。”
颜芷汐也的确找不到比古季更好的人选了。
宋钰跟前儿的景冒新银等人,可都是他有用处的,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因点头道:“那就尽快安排阿季哥去接人吧,想来官府的文书赦令不日便会发到漠亭,阿季哥即日出发正好。宅子呢,皇上赐还的宅子都这么多年了,怕是得好生修葺归置一番,才能住人,要不,就住咱们家,或是另买吧?”
林氏扯唇道:“修葺自是要修葺的,但住的话,只怕你外祖母和舅舅们都不会愿意……那边荒废了那么久,听说连周边一带都早没什么人气了,人住着也的确不方便,何况,我也不想他们住那边,就先安排他们住咱们家,一边住着,一边再寻了宅子买下吧,反正皇上赐了黄金千两,又罚了颜家赔偿咱们五万两,买宅子买地都够了。”
不想接受另一种方式的施舍与嗟来之食,却不能不接受,她心里不好过,想来母亲与兄嫂们回京后,心里也不会好过,所以,也只能用高高供着,并不住进去的方式,来维持他们最后的底线与尊严了。
何况那宅子承载了他们一家人太多美好的记忆,但同时,也承载了他们的眼泪与鲜血,还有这些年来的苦与痛,若真住进去了,只怕一家人都会触景伤情更不开心,所以,就小小的任性一把,换别的地方住吧。
颜芷汐能想来林家人心里的膈应,点头道:“那就一边住着,一边寻访吧,最好能寻咱们家附近的,到时候串门也方便,便一直寻访不到合适的,就一直住在家里又何妨?”
林氏笑道:“我们倒是觉得无妨,就怕你外祖母不会愿意,我至今都还记得她说过一句话‘宁可跟着要饭的儿子,也不跟着当官的女儿’,总归到时候再看吧。”
颜芷汐笑着应道:“外祖母竟说过这样的话?她老人家一定很风趣吧?”
心里却很是不高兴黄大人让她继续姓颜一事,若她改姓了林,外祖母自然也就不会拿她当外孙女,而是当内孙女了,那便极有可能一直住下去,娘也能有那么多亲人作伴,每日都开开心心了。
却也知道黄大人与颜孝中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亦都是读书人,怎么着都得留几分香火情,也怪不得他。
不过如今娘自由了,与王师叔也可以光明正大了,届时就算外祖母和舅舅们不住她们家了,家里也有王师叔陪着娘,指不定,以后还能添丁进口呢,那娘同样也可以每日都开开心心的……念头闪过,颜芷汐忙道:“娘,我师父与王师叔也去了应天府衙的,你见着他们了吗?王师叔他,一定也很高兴吧?”